冬青不知道信上写了什么,可她也感觉到了上首男人的极度不悦,忙道:“奴婢什么也不知道,夫人只让奴婢给您送信,后面就急匆匆地出门去了,别的奴婢一概不知!”
出门?
谢谌想起前些日子变得异常粘人的少女,心中突然生出隐隐的不安,他问:“她可有说是要去哪?”
冬青摇头:“夫人没说去哪,不过夫人出门换上了素色的衣裳。”
和离书上她已经签好的名字仿佛刺痛了他的双眼,他按下没有说什么,揉了揉疲惫的眉心。
以他对她的了解,除非是出了什么事,不然她不会轻易放弃如今的身份。
心里愈发的不安,仿佛有什么大事就要发生了。
果然没一会儿,就有人来传话,说是皇帝召他去含元殿。
直到进了含元殿,看见熟悉的身影之后,他愕然:“般般,你怎么就在这里?”
第65章
谢谌还有想问她和离书的事情,只是眼下在含元殿上,即便是发现她的脸色不同寻常的苍白,也只能先暂时按下,给皇帝和皇后行礼。
皇帝见了他,气不打一起处来,他一直看重这个得力的外甥,却没想到外甥居然娶的就是傅安的外孙女,不仅如此,他媳妇今天还敲响了登闻鼓。
想起谢谌与太子的关系,皇帝不由怀疑宋蕴枝敲响登闻鼓的事情,是否背后就是他教唆的。
他对着跪在宋蕴枝身边的谢谌冷哼一声:“朕待你不薄,你媳妇却不知感恩,今日敢敲醒登闻鼓,明日是不是就敢状告朕了?”
谢谌闻言神色一怔,先是看了同样跪着的少女,见她紧紧抿着唇一言不发,而后才对上冷着一张脸的皇帝:“陛下这是何意?”
皇帝让太监把状纸给他看,谢谌接过快速扫了一眼,这时候才明白宋蕴枝为何会给他写和离书,这是又算计了他一次。
只要他们和离,他是刑部侍郎,便不用因为顾及身为她丈夫的身份而避嫌,可以继续协助刑部侍郎审理当年的案子。
而端王却因为她在状纸上的话,不得不退出三司审理,从而成为旁观者,更甚者说是成为被审之人。
他在心里冷笑一声,他的般般真是好算计。
可这一次,他不想如了她的愿,也不愿意就这么放开她。
见他沉默,皇后立刻道:“陛下,想来谌儿媳妇也不是要故意为难您的,或许其中真的有什么隐情,陛下不妨就趁着这一次,彻查当年的案子。”
皇帝冷笑一声,本来他这次让端王重审就是想赶紧了结这桩案子,交代他就算是没证据,也要想办法赶紧给傅安几人定罪,让大家都是知道太子当年是被这些奸佞给蛊惑的,彻底洗脱太子的罪名,谁知道见如今皇后的样子,竟是站在傅安那边的,他对着皇后道:“皇后说得倒是轻巧,本来简单的案子,如今被她这么一敲,就成了天下人眼中的事。”
说着他沉着看向宋蕴枝,又冷哼了一声。
皇后上前一步,将宋蕴枝护在身后,抬眸对上皇帝:“陛下,既然登闻鼓敲响了,状纸也到了您的手中,还请陛下遵循律令,尽快让刑部与大理寺主审彻查当年的案子,否则外头的流风渐起,恐怕会对陛下不利,至于端王牵涉其中,理应避嫌。”
她的一番话让皇帝重新拿目光去审视她,从前一直在他面前温柔端庄的皇后,这一次竟是想要直接替他做主了。
他冷笑一声,出声嘲讽:“皇后倒是会替朕着想。”
这话是没有同意方才皇后的提议。
皇后眉心微微皱起,而一旁的端王怎么能放过可以彻底按死那些曾经亲近太子的人的机会,他直接在皇后身边跪下,对着皇帝道:“父皇让儿臣重审当年的案子,儿臣已经和两位同审的大人在准备了,这些天儿臣日夜翻看当年的卷宗,每日休息的时间不过两个时辰,父皇难道就因为那状纸上没有证据的话,让儿臣成为不义之人吗?儿臣并不想为自己辩解,只是想要给皇兄一个清白!”
皇帝虽是看了状纸上的话而对端王生出了一丝怀疑,可看先跪下跟前,看着有些疲惫的儿子,到底是有些不忍心,但是这状纸不是普通的状纸,若是让端王继续跟着刑部和大理寺审理当年的案子,百姓知道了也会有因此诟病。
可眼前这个平日里温和的儿子,口中说要给自己的兄长证明清白,他的心里又生出些不忍来。
当年太子在狱中自尽,这些年来慢慢成为了他的心病,有时候面对和太子有几分相像的皇孙,他也会失神,也会想若是当年他没有危言耸听,听信谗言,或许太子也不会死。
如今自己的另一个儿子遭受到了他人的指控,他是不是不该和当年一样,去怀疑对方,万一端王也和太子一般......
他膝下孩子不多,如今优秀的也只有眼前这个。
皇后看出了他心底的动摇,立刻道:“陛下,臣妾感念端王这份心,可按照律令,他不能继续与三司一同主审此次的案子,陛下若是心疼端王,就该让三司好好的彻查当年的案件,还端王一个清白,也还我儿一个清白!”
说着她拿着帕子掖了掖眼角,面上生出一副因为提起太子而难过的样子。
这边的宋蕴枝还跪在地上,她看了装模作样的端王一眼,俯下身子道:“陛下英明神武,臣妇相信陛下会还我外祖父一个清白!”
随着她的动作,牵扯到了后背的棍伤,她身子轻颤了一下。
皇帝还想要斥责她,却见谢谌也跟着俯下身体:“臣身为宋氏的夫君,理应不该参与这桩案子的审理,还请陛下彻查当年的案子,彻底还太子殿下一个清白,让太子殿下得以安息!”
一旁的宋蕴枝听了他的话,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她明明给他机会,为何他还要主动放弃,她心里不理解他的举动,也因为他的这个举动,生气地掐仅掌心。
众人屡屡提到太子,皇帝顿时心情复杂,当年的案子即便左相等
人承担了罪名,可这些年来外头的百姓对太子的名声仍旧是褒贬不一,而太子如今也还未葬入皇陵,尸骨还在国寺中放着。
他想或许他真的是老了,也比从前更容易心软,可如今不是还太子清白的时候,事关他在百姓中的声名,原本让端王重审傅安等人,百姓是这不知道的。
今天登闻鼓被人敲响,不说明天,最快今天京中的百姓都知道,十年前的案子被翻出来重审,百姓只会认为他这个做皇帝的错杀无辜!
面对皇后等人变相的逼迫,他心中更是生出无限的烦躁来。
皇后一向是最懂他的人,此时也看穿了他的内心,她上前扶住皇帝,柔声安慰道:“陛下,这桩案子事关重大,若是当年真的冤枉了傅大人他们,陛下如今还他们一个清白,谁人不会夸赞陛下的英明,陛下日理万机,底下的人想要瞒着陛下残害忠良有的是办法,世人不会因此诟病陛下,只会更加憎恶那些奸佞。”
皇帝拧眉,半晌之后,才开口道:“你们先退下,朕再想想。”
皇后不死心,还想要继续劝诫,却听见门口有太监通传,说是小皇孙来找皇帝。
不等皇帝发话,一道小小的身影就走了进来。
少年今年才十岁,生得一张清秀的脸,见过太子的人都知道他与太子生得十分相像,只是脸上少了太子的威仪,是天真无邪的模样。
谢谌眉梢微挑,他意外于这个不合时宜出现的少年。
慕容璟走进来的看见殿中这么多人,瞬间就有些害怕,一时不知道说话。
皇后见了他,对着紧跟上来的太监道:“还不带小殿下出去!”
小皇孙听到她的话,眼巴巴看了皇帝,有些委屈地唤道:“皇爷爷......”
皇帝见了小皇孙,心里的气消了一半,对着他道:“璟儿来找皇爷爷,是有什么事吗?”
慕容璟眨了眨眼睛,走到他跟前,从手中拿出一个木制的小玩意儿,这东西看着有些年头了,只听他道:“孙儿不小心把父王的宝贝给弄坏了,皇爷爷能帮孙儿修好吗?”
别人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皇帝却是知道的,这是他在太子十岁生辰的时候,花了好几晚的时间亲手给太子雕刻的小玩意儿。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却还保存得这样好,可见当时的太子当时有多么珍视它。
久远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皇帝颤巍巍地从孙子的手中接过,看了手中的东西良久,最后对着孙子道:“皇爷爷给你做一个新的好不好?”
旧的,他要留下。
慕容璟看着他手中的旧的,虽然脸上表现得很不舍,但还是忍痛道:“孙儿听皇爷爷的,只是孙儿有一个请求,皇爷爷能教教孙儿怎么做吗?孙儿学会了还能皇爷爷和皇祖母做!”
皇帝看着双眼清澈的少年,脸上露出笑:“好啊,择日不如撞日,皇爷爷现在就教你。”
闻言慕容璟立刻裂开嘴笑了:“谢谢皇爷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