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花园外就有停車声传进来。
孟鹤年朝外面看一眼,回过头来和他说,“来客了,快去吧。”
这哪儿是客啊?
赵今越看见他妈秦女士就头疼。
再往边上一看,从姗父母,也来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意外,赵今越并没邀请双方父母今天到场。从姗父母暂且不提,他实在是怕秦女士再闹出什么幺蛾子来刺激从姗。
于是大步流星迎了过去:“妈,你怎么来了?”
眉头微微皱起。
秦媛蕴看见他这不待见她的表情,当然不乐意了,“怎么,我孙子的百天宴,我不能来?”
赵今越淡淡瞥她一眼:“不是野种了?”
上次他和从姗車祸时,秦媛蕴在医院和他们闹得不欢而散。
赵今越记得。
他今天当场揭短,完全没想给她面子。
可是这话一出,赵立浓就品出什么来了。
他不悦地转头看了眼秦媛蕴,“你就没有消停的时候是不是?!”
秦媛蕴当时也是气得失去理智了。
如今孙子平安出生,她还能说什么呢?
心里失去了底气,她语气软了软,点名来意:“我今天不是来闹事的,我就来看看孩子。”
“妈,你离从姗远点儿。”是最后的警告,话说到这份儿上,最后到底还是让她进去了。
几个人进了屋,秦媛蕴看见孩子,满脸笑容地过去。
赵家子嗣本来就单薄,又是个男孩儿,赵立浓这次也是说不出的高兴。
从商迹心手里把孩子抱了过去。
从姗想上前去,被赵今越拉了下,“宝宝该喝奶了吧?你去给他泡奶,好不好?”
他在分散她的注意力。
从姗倒是听话,乖乖走到母婴台那边,可是视线却一直在孩子身上,一刻也不离开。
付岚嫣和钟启年拿着礼物走过去。
从姗才回过神,她抬眼看过去,似乎有些诧异。
钟启年从付岚嫣手中拿过礼物,递过去:“姗姗,钟家如今落寞,孩子百天,爸也没什么送得出手的,这只满绿翡翠玉佛,是钟家祖传下来的,算是我和你妈,一番心意……”
从姗接过,小小的锦盒里,装着通透的绿翡翠。
她以前就知道,那是钟家一代一代传下来的。
这东西分量太重。
几分意思,她心底大约明白。
没等从姗说话,钟启年又开口说道:“清许说,她不过来了,她让我给你说一声,关于当年的事,她很抱歉,可是我又在想,她说什么抱歉呢?该说抱歉的,是我们才对……”
钟启年眼神有些恍惚:我前段时间,才无意中知晓,她这些年一直从事慈善的目的,我当初以为那是她除文学以外,热爱的领域,可是,可是她这么多年来,一直在以慈善的名义默默地去找你,不放过一丝希望,她走过很多山村,孤儿院,福利院……姗姗,她找了你许多年,可是归根结底,最该被谴责的,是我这个不称职的父亲啊……”
从姗眼眶刺疼,手一抖,连奶粉都撒了出来。
她抽出纸巾擦了擦。
眼淚啪一声,滚落在了母婴台上。
“爸爸这些时日也想了很多,如今钟家老宅子卖掉了,也是好事,我和你妈日子过得平淡,却總觉得比过去充实许多……”钟启年眼底淚光闪烁,“你当初说得没错,是我们失责,才会让你小小年纪就受那么多的苦,是爸爸妈妈对不起你,你回到钟家以后,我一心想让你尽早嫁入赵家,更是荒唐至极离,你…能不能原谅我们……?”
从姗低着头,鼻头酸涩,那眼泪像断线的珠子一样,止不住往下掉。
她等了这么多年。
终于等来了亲人的一句抱歉。
她小时候遭受那些苦难时,感叹命运不公。
她像活在荆棘中的杂草。
她总是在得到又失去,岁月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鞭打得体无完肤,却又总是在最绝望时,给她一丝希望……
她那么坚韧,一路熬着走到今天。
这句抱歉,迟到了许多年。
可是这么多年,她发现自己竟然还是渴望拥有,渴望拥有小时候缺失的爱。
年少不可得之物,终困其一生。
她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她喉间发疼,迟迟说不出一句原谅。
她不原谅过去,她只是跟自己和解了。
这一年春,赵今越带着从姗和孩子回到赵家老宅吃饭。
门庭之下,从姗从外面车上,拿着孩子的东西从进来。
春风拂面,吹得庭院里的梨花纷纷飘落。
从姗看见赵今越站在梨花树下,一手抱着孩子,一手在接电话。
一如多年前,她回钟家那年,她坐在车里,路过赵家大宅,从门外看见一闪而过的他。
那时他也是穿着一件白衬衫,站在这颗梨花树下接电话,身姿挺拔,侧脸轮廓清晰。
她看一眼,从此记在了心里,再也挥之不去。
如今他手里抱着他们的孩子,相似的场景令人恍了神。
赵今越这时挂了电话,眉头都舒展开了来。
看见从姗时,脸上表情是由内而外的释然,泛着喜悦之意……
孩子正伸手挠着赵今越的脸,从姗走过去,将宝宝的手拿下来,她问他:“怎么了?”
赵今越眼眸清亮,含着笑对她说:“陈煜找到了,在春城。”
从姗手僵住,悬在空中,一瞬间泪如雨下。
虚惊一场……
虚惊一场,真是世上最美好的词。
一家三口站在树下,风吹过来,梨花如雪,落在肩头。
从姗望着他:“赵今越,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第一次见你,其实不是在钟家?”
“嗯,我知道。”
“你知道?”
那年钟家接她的车子,从赵家附近路过。
他看见过一眼。
他看见了她漂亮的眼睛里,装着一眼万年的星辰大海。
那年梨花树下的赵今越,困住了17岁的钟从姗。
如今28岁的赵今越,用余生许她安宁。
(正文完)
第98章 番外一
话说取名也是一门学问。
趙今越之前重心一直放在从姍产后状态上,自然也就没把孩子取名字这事放在心上。
后来趙立浓都看不过眼了,成天张口闭口都是宝宝,转眼孩子都出生好几个月了,也没个正经名字。
这一经提醒,趙今越才想起这么回事来。
回家和从姍说完后,就进了书房处理工作。
倒也不是他不伤心不称职。
而是趙今越一直觉得,这孩子是从姍千辛万苦十月怀胎生下来,冠名权理应留给她来决定叫什么。
她既然没取,就证明还没想好。
从姍自从知道陈煜还活着,很多心病就迎刃而解。
当晚赵今越跟她说完后,她就搬了一堆书到臥室,坐在一堆书里面,一本正经地翻看。
可是到最后什么诗经楚辞乱七八糟各种古籍都翻遍了,也没想出什么满意的名字来。
从姗的意思,是想取一个听着既有文化,念着顺口,瞧着又好看的字眼。
奈何她是个取名废材。
網上一大堆全是梓軒浩辰,她看着都头疼。
绞尽脑汁也没想出合适的。
赵今越从书房忙完工作回到臥室时,就看见从姗躺在一堆书里,脸上还用书盖着。
赵今越走过去,盘腿坐在地毯上,伸手揭开她脸上的书,就看见她一脸愁容,他没忍住笑了笑:“还没取好?”
从姗满脸幽怨,瞥了他一眼:“你也上点儿心,總不能真叫梓軒,浩辰吧?”
赵今越摸了摸她的头发,然后从地上挑挑揀揀拿出一张紙和一支笔,在上面写了两个字,翻过去给她瞧,“你觉得怎么样?”
“时亦……”从姗喃喃念出声来。
孩子出生在十一月,时亦。
赵时亦。
念着倒是朗朗上口。
可是脑海灵光乍现间,她忽然就想到,“相见时難别亦難……”。
生产前夕,她不希望赵今越離开,生产当天,她最希望见到的,也是赵今越。
十分地应景。
赵今越瞧着她嘴角慢慢勾起笑来,没忍住逗她:“我听说網上大师取名,都给钱,你既然满意这名字,是不是该给我付点儿酬劳?”
“你想要多少?”从姗狐疑地问他。
她總觉得哪儿不对,但这会儿又说不上来。
赵今越眼神有些意味不明,嘴角似笑非笑的,“我不要钱……”
没等从姗反应过来,男人就将他打橫抱起,往那床那边走去,“我要肉|偿。”
从姗想起什么,满脸焦急指着那边的摇篮:“孩子,孩子……”
“他睡着了,不用担心。”他嗓音低低的,凑到她耳边,简直勾死个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