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能为什么事给她来电话?
从姗大抵猜到了几分,她抬眼看了下眼前的男人,赵今越挑了下眉,她指了指那边,然后往前面走了几步,才小声地问了句:“……出什么事了?”
即使很小声,身后不远处的男人,也听见了。
“姗姗…你爸爸前些日子,在澳元城一家赌场......”付岚嫣说得有些哽咽,后半句话,还没说出口,就又开始哭起来了。
从姗用脚指头想就知道,她沉沉地问:“输钱了是吧?”
“…那些人已经找到家里来了,我…我不知道怎么办,清许…她现在人在外地,她说她在赶回来的途中,可是…那些人…现在在家里堵着,让你爸爸还钱......”付岚嫣斷断續续地说着。
从姗一瞬间觉得自己胸口有些沉闷,透不过气来,“这次又欠多少?”
“两千万...”
从姗心想两千万,钟家剩下那些古董,拿去抵一抵,清算清算,她妈也不至于把电话打到她这里来。
但她不想开口问,电话里静默了很久,付岚嫣才犹犹豫豫地补了一句:“……美金。”
从姗觉得自己眼前有些眩晕。
她扶着墙壁,她在极力地稳住自己情绪,好半天,她才抑制住自己的声音,缓缓说了句:“我知道了,等我回来再说。”
电话挂断,从姗在原地站了许久。
她紧紧握着手机,心里思量着对策。
钟清许回来又能怎么样呢?
这局解了,还有下次,下下次,永远反反复复。
她这个父亲,就是不会长记性,以前只是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有能力,其实只会见风就是雨,别人说什么项目好,他就跟风投,最后赔得精光,倒欠一屁股债……
现在就更有本事了,竟然神不知鬼不觉跑到澳元城赌钱去了。
从姗思虑的间隙,身后的男人已经走了过来,他问:“谁的电话?”
她想得太入神,没察觉,忽然听见声音,还冷不丁吓一跳,她说:“我妈。”
见她垂着眉眼,想来也不会是什么好事。
赵今越什么也没问,牵着她的手,往不远处的那辆迈巴赫方向走去:“走吧,我送你回钟家。”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从姗上车后没再说话。
司机在前面开着车,她在后座里闭目养神,睡得并不安稳,靠今越身上,眉头一直紧锁着。
思绪混乱,头很疼,胸口压着一口气,怎么也疏散不出来。
她心事重重,他看在眼里。
赵今越转头看着窗外倒退的一幕幕城市街景,黑眸微动,他觉得自己好像从来不曾真正了解过她……
第67章 疼惜
从姍脑袋依偎在他肩头,快到鐘家时,她才缓缓睁开眼睛……
她看到后视镜里,这辆车后面,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跟了好几辆黑色轿车上来,那些车她熟悉,之前在淮县她见过。
他或許怕鐘家那邊到时候出什么问题,稳妥起见,所以临时叫了一些人跟过来。
从姍见了心里难免动容。
只是一点微微的异动,赵今越就察觉到她醒了。
两人都没说话,车内安靜如斯。
从姍靠在他身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了句:“你不问我什么事,怎么知道我要回鐘家?”
她声线有些暗哑,听得出情绪低落……
赵今越之前没告诉她,前些日子孟鶴年去澳元城出差,碰到过他那位岳父。
当时他在赌场内已经赢得晕头转向,孟鶴年和他提过一嘴,赵今越記得自己还嘱咐过他,让人帮忙盯着点儿,既然赢了,见好就收,找人带他离开,别再生出事端来。
事到如今,人心不足蛇吞象,还是出事了。
赌场本来就是这样,你想靠着那么一点儿本金,带着赢了的錢,走出去,大概率是不可能的。
行业潜规则而已。
可就是有那么多的人,不信邪。
赵今越这么淡定。
从姍就猜到了几分,她坐起身来,抬眸望着他:“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他靜默了一瞬,没否认,薄唇輕輕动着:“前不久,孟鹤年在澳元城碰到过,据说当时他赢了不少,我让人带他走,他应该中途自己又溜回去了。”
从姗闭了闭眼,指骨有些泛白。
她看向窗外,叹了口气,她有很多话想说,话到嘴邊,却又觉得多余,最后千言万语,汇聚成一句:“谢谢。”
良久后,从姗回过头来看着他,认真地说:“赵今越,这件事,我想自己处理。”
她上次已经和他说过,那是最后一次帮她父亲。
赵今越也明白她的意思,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眼尾带了点儿笑,“你想自己处理,我尊重你,但是,任何时候,你都要以自己为大。”
从姗已经怀孕六月有余,其实前几天就有新闻爆料出来,是赵今越私下里找人压了下去。
她肚子越来越大,他不想新闻铺天盖地传入她耳中,让她不高兴,于是有心不想让她知道。
却没料到那些人胆大到直接去了鐘家堵人。
从姗以为上次那件事情后,她那位好爸爸,会长点儿記性,总该消停了。
结果死性不改,债主追到家里来堵人。
从姗望着车窗外的天,心里喟叹,钟家,朝不保夕了……
两人回到钟家时,一行车辆刚驶入大门口。
从姗就看见几个人在门口守着。
都挺有眼力见儿,看见赵今越那辆迈巴赫,没人上前拦。
似乎知道来者是谁。
车子停在钟家车库,从姗推开门下车。
赵今越过来牵着她,往家里走去。
身后那些训练有素的黑衣保镖,也下了车,跟了上来。
可一路走,屋内呜咽的声音就越来越清晰入耳……
从姗推门进去时,付岚嫣正坐在大厅沙发里抹泪,钟启年则是坐在一旁,垂着头,神态有些狼狈……
而吕衣梅,早已不见踪影。
看见赵今越和从姗从外面进来,他扶了扶眼镜,眼神有些闪躲,根本不敢直面女儿女婿。
那群人守在屋子里,上下打量了进来的人。
最后把目光落在赵今越和从姗身上。
来者也是气势汹汹。
大厅往后五米的茶室旁邊,有一排古董架子,上面的古董已经只剩寥寥几件,从姗还记得,当年她回到钟家时,上面摆放的東西,數目众多。
从姗越过那些人,看见架子旁邊,还站着一个人。
四目相对,从姗倒也沉得住气,面色无所畏惧。
只是她肚子越来越大,稍微站一会儿,腿脚就有些发酸。
赵今越細致入微,他眼睛看向对面沙发里的人,“我太太有孕在身,劳驾让一让。”
那人本来面色挺嚣张,转头看了茶室那边的男人一眼,才冷眼起身让开。
倒是一群讲礼貌的混子。
从姗坐了下去,也没说话,对面的男人手里拿着架子上的一只花瓶,細细打量,隔了一会儿,他才放下東西,往这边走来,不紧不慢,杵着手中一根拐棍儿,往这边走来。
从澳元不远千里来到京城,想来也是知道钟启年是什么人了。
袁成杰一早就听说他女儿嫁入京城赫赫有名的赵家,袁成杰在那边拿着一只古董花瓶,细细观赏着。
“你就是钟启年的女儿?”
从姗看了看屋内,东西都还摆放整齐,这群人还没有动手。
她笑了笑,“是。”
袁成杰扫了眼她身旁的赵今越,意有所指:“那看来今天这件事就好办了,想必你也听说了,你父亲在澳元城赌博,输了两千万美金,你替他来还,也是天经地义。”
从姗听完,却不急不躁:“我爸输了两千万美金,是事实……”她抬起眼皮看向对方:“但我什么时候说过,要替他还债了?”
袁成杰眼神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你旁边这位,如果我没猜错,想必就是京城赵家少爷了,岳父欠债,怎么?你这位女婿,两千万美金都掏不出来?”
从姗横眉冷艳瞪着他:“跟他有什么关系?”
“那今天是怎么个情况?”袁成杰双手叠交在那根棍子上,气定神闲地问:“你们是看热闹来了?”
“欠债还錢,天经地义。”从姗说:“但是在还钱之前,我有话想和他说。”
这个他,自然是指她父亲钟启年。
袁成杰抬手,慷慨应下:“可以。”
付岚嫣和钟启年跟着从姗上楼。
进入书房后,从姗扶着肚子,将门关上。
一转身,就可以看见,对面不远处的那一排柜子上,放满了钟清許从小到大的荣誉奖项,从幼儿园,一直到大学毕业,到后来成为作家,做公益等等的荣誉,都静静地躺在架子上。
从姗走到书桌那边,靠在上面,轻轻地笑了笑,“从我出生到丢失,再到后来回到钟家,这些年,你有没有把我这个女儿,真的放在心里疼惜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