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鹤年不是多话的人。
讓他过去或许是真的有事。
于是他挂完电话,就给从姗去了条信息,讓她按时吃饭,他晚点回去。
赵今越到京颐俱乐部时,商跡南已经喝上了。
他坐在高脚凳前,单手托着脸,对着面前的酒杯,一言不发,脸上泛着红光,眼神涣散……满脸怅然。
那龙舌兰一杯接一杯,赵今越很少见他这么喝酒。
孟鹤年也劝不住,无奈地招手让赵今越过去说。
孟鹤年拿起一瓶酒正要给他倒,赵今越摆了摆手,“我坐会儿就走,今晚不喝酒。”
说完,他转头端了一杯白水,放在嘴边喝了一口。
他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喝酒了。
孟鹤年问他,“不来点儿?”
赵今越放下水杯,随口说了句:“怕回去熏着她。”
孟鹤年眉一挑,眼角带着笑:“哟,开窍了?”
赵今越睨他一眼,没工夫和他开玩笑,然后揚了揚下巴问:“这什么情况?”
孟鹤年抿了口酒,娓娓道来:“你那大姨子和老四那段,你又不是不知道?”
别看商迹南这人平时大大咧咧,其实纯情得很,活了二十多年,也就和钟大小姐谈过那么一场恋爱,还栽得满身是伤。
搁谁谁能过得去?
赵今越对这些不关心,只说:“他们不是早分手八百年了?之前他接受不了被人甩,连着一个月拉我们出来陪他喝酒,现在后反劲儿又上来了?”
“我说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损?”孟鹤年笑道:“分手是分手了,可老四当年一头栽进去,不没出得来吗?”
钟清许那个女人,铁石心肠,这么多年也没回过头,赵今越也是有所耳闻的。
那两人这几年都没什么交集了,他也实在想不出,商迹南这回抽的是哪门子风。
赵今越想了半天,问了句:“钟清许又怎么他了?”
“听说她最近,跟澳元城一个赌场老板好上了。”孟鹤年说。
“澳元城?”赵今越有点儿诧异。
“说来也是巧,上次我去澳元城出差,还见过那位袁先生,长得嘛,不怎么样,一言難尽,你岳父当时就是在他的赌场,输了两千万美金。”
赵今越思量着。
孟鹤年又说,“当局者迷,可是老二,你这么精明,今天多少總该看出来点儿什么吧?”
赵今越转头问他:“你的意思是钟清许委身袁成杰,是为了帮她父亲还赌债?”
“还有别的可能吗?”孟鹤年摊了摊手:“钟家大小姐,从小就高傲,我们这群京圈世家子弟,她什么时候放在眼里过,袁成杰其貌不扬,她图他什么?”
“牺牲自己,挽救父亲,壮举啊……”孟鹤年看了看不远处的商迹南,惋惜道:“只是,她未免太剑走偏锋了些……
赵今越也明白他的意思:“钟家落败,不是她一己之力,就能挽救的,从姗的意思,索性把钟家的老宅子卖了还债,她这回不愿意让我插手,我心里思量着,钱倒是小事,实在不行到时候让老三那边找几个人去交涉,再做个局,让她父亲长了教训,老四这边也能消停下来。”
“英雄所见略同。”孟鹤年说:“两千万美金,对你来说无所谓,只是心如欲壑,后土難填,就怕这是无底洞,做局也要做得滴水不漏才是。另外,袁成杰在澳元城势力不小,老三下面那些人,也大多是久居京城里的,要出面,恐怕得费不少精力……”
第71章 腻歪
哥儿几个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平时因为商迹心小打小闹再怎样,孟鹤年瞧着商迹南借酒消愁,大抵也是于心不忍,这才拉着趙今越过来,出谋划策。
秦理在那边坐了一会儿,说什么商迹南也不搭理他,他也束手无策,情场失意的男人,最可怜了。
他一个剛剛二十出头的半大小伙,也没辙,他最大办法就是给哥们儿叫几个漂亮的小姑娘陪着,可他怕挨揍啊……
谁不知道,商迹南对钟家那位大小姐情有独钟多年?
别的女人在他眼里,都是凡尘俗物。
上不了台面。
其实秦理有时候也想不明白,按照商迹南那样的出身,且不论钟家落不落寞这回事儿,就凭着钟清许那高傲的性子,有几个男人能受得了?
怎么偏偏他四哥就上了那女人的道儿……
栽进去那么多年,也走不出来。
哎,他也无奈。
正巧这时见着趙今越过来,他端着酒杯就往他们那边过去了。
秦理走过去坐在沙发里,将酒杯放在桌子上,摇了摇头,一脸愁容,“四哥现在是什么也听不进去,估计满脑子都是钟大小姐和澳元城那位好了的事......”
得,这是没劝住了。
孟鹤年心里也有数,他叹了声:“老四这回啊,估计得伤心好一阵子了。现在钟清许和袁成杰在外面出双入对,新闻都傳到京城来了。”
“可不是吗……”秦理啧啧两声:“你说那女人也够狠心的,当年跟四哥说分手就分手,半点儿不带留恋的……”
趙今越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有些心猿意马。
他出来有一会儿了,抬起手腕,看了下腕表,他说,“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先走了,这事下来我们再从长计议。”
说着,他就起身离开。
秦理坐在那儿,不着调地打趣了句:“哟,这快要当爸爸的人,是不一样了,我二哥最近都变成三好男人了,别说,瞧着还挺顺眼。”
趙今越又不聋,他听见了,这小子一段时间不见,开始没大没小了。
他折身两步回来,抄起沙发上一个抱枕,就朝秦理扔了过去。
秦理没脸没皮,侧身躲了下,嘿嘿一笑:“等我二嫂生了,我第一个给您道喜去。”
赵今越再也不搭理他,自顾自离开。
孟鹤年看着赵今越离开的背影,回过头来对秦理说:“几家歡喜几家愁,先别想着道喜了,走,瞧瞧你四哥去。”他喝完杯子里最后一口酒,起身往吧台那边去了。
赵今越回到家时,屋子里很安静。
他上楼推开卧室门,就看见小客厅里有一盏微弱的光还亮着。
视线再往下,小沙发里,从姍捧着一本书,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她好像很喜歡在这个地方,也很喜欢看这本书。
从姍此刻身上穿着一条白色睡裙,大约是当妈妈的下意识反應,连睡着了,一只手还不忘护着自己的肚子。
落地灯暖黃的光映照在她脸上,浓密的长睫,折射下一片阴影在眼睑处。
赵今越站在那许久没动,他靠在门框边,这一幕他看得微微失神。
心里莫名有一种心安。
或许是因为她在这儿,或许是因为她肚子里住着一个小生命,不过多久,就会呱呱坠地。
赵今越走过去,蹲下身去,伸出手,小心翼翼地贴在她肚子上。
隔着那么薄薄的一层衣料,暖意傳入掌心。
感
他放佛能感受到小生命的心脏在跳动……
这种感觉很神奇。
一想到再过不久后,有一个小小的婴儿,会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参与他的成长,陪他慢慢长大,赵今越就觉得一颗心暖融融的……
从姍手里捧着的,还是那本粉蓝色封面的书。
那本书,她好像百看不厌。
从他们婚后住在一起,赵今越总是能看见,她时常拿着这本书。
他忽然觉得有些好奇。
于是轻轻从她怀里抽出书来,拿在手里翻阅……
对他而言,这样的故事实在乏味且充满戏剧性。
可他竟然花了两个小时,将一整本的言情故事,都看完了。
连他自己也觉得荒诞。
故事大概就是讲女主人公从少女时期,开始暗恋男主人公,后来经历种种磨難,终于得偿所愿的故事。
很玛丽苏,也很狗血。
他只是粗浅地看了一遍,没有什么值得记忆的点。
除了故事结尾的那句话——
“希望终有一日,我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成为他的心之所向,和他一起地老天荒。”
世人都偏爱圆满的俗气,只是这样的圆满,普罗大众却可遇不可求。
爱情里需要的天分,他曾经是缺失的。
他和钟从姍走到今天,细数过往,好像大多都是她在兼容他,她那么一个小姑娘,其实一直都很坚韧勇敢。
至少在这份感情里,是她一直在引着他往前走……
在这样的夜晚,赵今越坐在地上,屋内很安静,他手里捧着她喜欢的那一本书,耳边听着她浅浅的呼吸,嘴角竟牵起淡淡的笑容来……
不知不觉……
那书自己就翻到了扉页。
他又看到了那句话:
可惜梅花有心事,南枝向暖北枝寒。
小学生的字迹……
一筆一画,短胖短胖的,略显稚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