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完,忽然想到什么:“不会是……”
赵今越却在这时截断他的话:“我知道了,改天请你吃饭。”
赵今越挂完电话,眼光忽然瞥见书房门缝下,闪过一片阴影……
他起身走过去,打开门,从姍正低着头,站在那。
看见门开了,从姍迎上男人的目光。
赵今越瞧着她一双漂亮的眼睛,因为之前做梦的事,现下还紅肿着,长发微卷,一缕一缕垂在胸前。
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出来了?”赵今越眸光动了动,随后挤出一丝笑意来,“我吵到你了?”
从姍吸了一口气,也没说话,只是定定地望着他。
赵今越脸上的笑意漸漸消失,眼神似乎有些无奈:“你都听见了?”
深夜四周寂静无声。
只有男人低哑的声音,在耳旁轻轻回荡。
从姗眼睛顫了顫,她咬了咬唇,问他:“你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赵今越想了想,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也不打算瞒着她:“车祸那天。”
从姗閉了閉眼。
自从车祸后的这段时日以来,她心里也常常惶恐不安。
她当时虽然没有很清楚地看清那辆货车上的司机的容貌,可那样狰狞的眼神,她太熟悉,化成灰她都记得。
从医院醒来后,她顾不得其他,只一心盼着赵今越能安然无恙地醒来。
肖寅兴在暗,她在明。
之前她总是不想给身边的人带来麻烦,不想身边的人,因为那样一个穷凶极恶的人,被拖进烂泥里去。
可是她身怀六甲,即将临盆,如今很多事无法冒险,更力不从心。
她想着一切等平安地生下肚子里这个孩子再说。
等孩子出生后,无论她付出怎样的代价,她都要和那个魔鬼,拼个你死我活。
可她太小看身边这个男人了。
他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样敏感的呢?
敏感到可以捕捉到她所有情绪波动。
从姗笑了笑,终于败下阵来。
既然他已经开始查真相,有些事,再瞒下去,好像也没什么意义了。
好半晌,她才鼓起勇气,说了这么一句话:“赵今越,我告诉真相,你敢听吗?”
说完这句话后,放佛整个人都如释负重了。
她只是轻轻地笑着,眼角闪爍着光芒,她只知道。自己在这一刻,內心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有什么不敢的?”赵今越拉着她进入书房,他将她按在一旁的软椅里,自己则拉了一张椅子,坐在她对面,然后双手捧着她白皙的脸,目光坚定地说:“无论你接下来要说什么,从姗,我们是夫妻这一点,永远不会变,懂吗?”
他原来觉得钟从姗对过去讳莫如深,不想提及那些过往,于是他也不想勉强,然后假装不知道。
可是现在她愿意说了,他想让她无所顾忌地全盘托出。
从姗心脏像是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
瞬间软化开了来,她喉咙哽得发疼,一低头,泪珠就滾落在了睡裙上……
她握着他的手,放在双膝上,对往事娓娓道来:“从家奶奶去世后,我尚未成年,又没有其他监护人,理所当然地被送往当地福利院,刚开始的时候,我除了觉得福利院的那些小孩有些奇怪以外,没有什么多余的感受,那里的老师和院长,都很和蔼可亲,等后来我终于知道那些孩子的眼神,为什么奇怪以后,隐形的魔爪,已经伸到了我身上,是陈煜告诉我的,我那时在福利院里,除了他,没有别的朋友……”
提到陈煜,从姗就陷入一种深深的自责。
她说:“那位院长,表面平易近人,背地里,却联合院外人士,长期输送人口出去,姿色可观的女孩,留在国内贡献给达官贵人,残疾或长相平平的,就被贩卖到境外,产业链很成熟,十几年都没被发现,反正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消失一两个,他们有的是办法抹掉痕迹。”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当时为什么没出事?”从姗说:“我知道被送出去的结局是什么……非死即残,那一批名单里,院长把我的名字剔除了……”她顿了顿,说道:“他当然不是什么善良的人,是因为,我对他献媚讨好……”
赵今越眸光闪爍着,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从他心底翻滾,汹涌地冲到了咽喉处,堵得他发不出声音来。
他以为自己已经有心理准备。
可听到这些,心髒却还是狠狠地被刺痛了一下。
十几岁的小女孩,在那样的环境里生存,拥有美貌,并不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情。
从姗多年闭口不提往事,是因为这件事,实在是難以启齿……
这关乎一个女孩子的自尊和羞耻心。
从姗身体微微颤抖着:“他好色,可是身体有缺陷……他不能把我怎么样,每次他把我叫进那个房间里,他老婆都会适时出现,然后我就会挨一顿毒打……”
她笑了笑说:可其实呢,是我让陈煜悄悄通知出去的……虽然挨打,但每次我都能从他的魔爪里侥幸逃脱,日子就这么持续了两年多,我以为熬到成年,就可以解脱,但十七岁那一年,肖寅兴出现了……”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小,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么多年过去,他依然还干着从前的不法勾当,拐卖小孩,偷偷送到福利院促成地下交易,那个福利院,其实就是一家灰色交易场所,他以前就是个人贩子,我跟着他东奔西跑了那么多年,一眼就认出来了,他当然也把我认出来了……”
那种毒舌一般的恶寒的眼神,她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们好像天生就是宿敌,我们对对方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恨意,他一见到我,就想把我往死里整,他说是我当年触了他霉头,才导致他这么多年生意不顺,沦落到不见天日,真是荒谬又可笑。”
“自从他发现了我之后,那一段时间里,他常常骚扰我,我已经深陷困境,日子再差,也不会更差了。可是某一天,我在洗澡间里刚洗完澡,肖寅兴却忽然闯进来,他那天喝了很多酒,兽心大发,想要对我意图不轨。”
“我在里面大声求救,或许是院长听见冲了进来,看见肖寅兴发了疯一样的想强行把我带走,他阻拦未果,起了争执,陈煜那时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死死将他堵住,那天场面极度混乱,肖寅兴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刀,不顾一切地刺了过去,却被陈煜夺了过去,争吵打闹间,不知道怎么,那把刀就忽然捅进了院长的腹部,他当场就没气了……洗澡间里大片大片的血液流淌……
“肖寅兴吓得当场逃离……”
“后来没过多久,我听说,他在别处犯了事,被抓进去了,坐了六年牢,几个月之前,才被人保释出狱……”
“我曾经不敢面对这些,尤其是回到钟家,嫁入赵家后,更觉得那一段过往,是不堪回首的污点,我当时就在想,这世上那么多人,怎么就我的人生,偏偏这样艰难曲折?是我做错了什么吗?可我明明什么也没做……”
书房內昏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
小巧的鼻头,紅红的眼睛,白色的睡裙下,是高高隆起的腹部。
赵今越看着她,心底忽然生出一种悲悯的情绪……
这一具小小的身体,小小的灵魂,怎么就经历过那么多不堪的过去呢?
一颗一颗的泪水掉落,拍打在他手背上,烫在他滚烫的心髒上,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第81章 情敌
“那天之后,陳煜涉嫌杀人入狱,没过多久,我被钟家找回,后来我屡次去探监,他拒绝任何人的探视。他宣判那一天,我才后知后覺反应过来,出事那天,他是故意的,他是故意把刀子捅向那个两个面兽心的畜生,为了我,也为了所有福利院里所有遭遇不幸的孩子,肖寅兴因为跑得太快,才逃过一命……”
从姗双手捂住脸,難过得不能自已,她哽咽地哭着,哭得双肩都在发颤:“他那几年,一直很照顾我,没有他,我可能等不到回到钟家那一天,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不至于斷送前程,他那么聰明的一个人,在福利院里和那些人斗智斗勇,三年都没有被送出去,他原本该有自己的人生,是我亏欠他太多……”
“趙今越,是我欠他。”她重复地说。
趙今越深吸了一口气,凑上前,将她整个人揽入懷里。
单薄的身体,不停在他懷里抽搐颤抖着,泪水打湿了他的衬衫,那湿意贴着皮肤,一路疼到了心里,疼得他心慌意乱。
他輕輕抚摸着她的头发,温声说道:“那以后我和你一起,我们一起好好补偿他,好不好?”
当初钟从姗对陳煜百般维护,他那时不懂其中道理。
只覺得那个人,哪一点都配不上他的从姗。
他覺得钟从姗是在侮辱他。
如今才恍惚觉得,是他狭隘了。
等到从姗情绪稍微缓和下来,趙今越将她放开来,他替她擦着脸上的泪花,“那你知不知道,当初肖寅兴,是被谁保释出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