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条鱼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语气甚至没有太多起伏。
邓昱柯蓦地停住脚步，回头看向他：“什么意思？”
周叙白走近，抬手对着盘子里的小点连指几下：“这个,还有这个……”
最后捏起一块荷花酥放在眼前端详：“尤其是这个，她最不喜欢了。”
两个人在一起时很少有吃糕点的时候,所以邓昱柯只看着外形漂亮，觉得叶知蕴会喜欢才拿的。
现在听他这样一说，连忙道谢：“感谢提醒。”
然后转身重新走回长桌边更换。
“你喜欢她吗？”又是同样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邓昱柯被问得一愣，转念想想又觉得可以理解。
第一次见面,身为“娘家人”肯定是要对他这个男朋友有所考量的。
刚才他就没表现好,关于这个问题更要好好回答。
邓昱柯站直身体，端正态度，认真道：“当然,她漂亮，有才华,也有爱心，虽然有时候爱玩闹,性格也娇气了些，但这并不妨碍她本质上是个很好的人。”
话音落下，他紧紧盯着对面人的表情,内心忐忑地等待评价。
周叙白什么都没说,继续抛出第三个问题：“那你觉得她喜欢你吗？”
他问出这句话时,嘴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不知道为什么，邓昱柯的内心原本很笃定，此时却莫名有些底气不足。
正当他犹豫间，周叙白抢先开口给出答案：“她不喜欢你。”非常肯定的语气。
邓昱柯扯了扯嘴角，挤出一个干巴巴的笑容：“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周叙白掌心按着长桌边缘,微微倾身逼近：“谁跟你开玩笑了。”
他们身高相仿，互相紧盯着对方眼睛，气势上谁都不落下风。
大厅里人声鼎沸，没人注意到这个角落，除了长桌后面的服务生，不过他察觉情况不对，机灵地溜走了。
周围一时间只剩下两人，自成一片天地。
周叙白看见他眼底的防备，反而微微一笑，慢条斯理地说：“或许她是对你有那么点感兴趣，但也仅限于此。哦，我再换种说法，她跟你只是玩玩而已，明白了吗？”
邓昱柯微眯起眼眸，面上露出愠怒表情，语气也不像刚才那样客气：“我当你是知蕴的朋友，所以想跟你处好关系，但我提醒你，话不能乱说。”
“你不信也没关系。”
周叙白把那块荷花酥送到嘴边，轻轻咬了一口，点心的酥皮受到牙齿压力迅速破碎，发出细微的“咔吱”声。
邓昱柯的头皮跟着阵阵发麻。
他勉强稳住心神，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周叙白却不说话了。
直到吃完整块荷花酥，慢条斯理地拍掉手上的碎渣，这才开口：“你也说了，知蕴爱玩，她交往过挺多男朋友的，其中不乏各行各业的佼佼者。”
邓昱柯瞳孔猛地一缩，因为他知道周叙白说的是事实。
甚至前几天他们还因为这个吵过架。
“而你呢……”周叙白略一停顿，目光由上到下扫视他，继续说：“可能有些名气，也有不少人喜欢你，被叫作‘明星’，但话说难听点，归根到底还
是个戏子，外表看着光鲜亮丽，实际上还不是受人拿捏。”
他对着外面抬了抬下巴：“别的不说，就你来时候开的那辆车，你可以算算凭你的身价得拍几部戏才能买到。”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你都配不上她。”
随着他每说出一句话，邓昱柯的脸色便紧绷一分。
就在这时，艺术馆的工作人员有事找周叙白，他点点头，做最后总结：“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怕你陷得太深了，之后不好收场，如果你也只打算玩玩，那就请便吧。”
说完，他整理一下西装外套，转身翩然离开。
邓昱柯站在原地怔怔出神。
耳边的交谈声和眼前的景象飞速后退，逐渐模糊。
独留下周叙白那句“陷得太深不好收场”。
他忽然记起在纽约的画廊前遇到的那个人，不顾形象，卑微地苦苦哀求叶知蕴，想跟她复合。
当时他只顾着吃醋，现在换个立场再思考，如果他们真的走到那一步，他是否也会如此。
邓昱柯不敢细想那个场景，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了。
同时又不断告诫自己，不要相信周叙白说的话。
如果她只是跟他玩玩而已，怎么会甘愿跟他跑到剧组吃苦，怎么会选择不公开恋情、不要名分，又怎么会带她来见朋友？
“邓昱柯！”
突如其来的呼唤声将他纷乱的思绪拉回现实。
叶知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不太高兴地问：“发什么呆呢？”
她在里面都快等到地老天荒了，迟迟不见他回去，这才出来找人。
真想不通，拿点吃的至于用这么久吗？
又不是现做。
邓昱柯深吸口一气，抿唇朝她笑了下，表情略微有些不自然。
但是他隐藏得很快，所以叶知蕴没发现异样，问他：“你都拿什么了？”
经她一提醒，邓昱柯这才恍惚想起自己最开始出来的目的，低头看向手中的盘子，忙送到她面前。
除去被周叙白拿走的那块荷花酥外，盘子里其余的东西还没来得及更换。
他紧盯着叶知蕴的动作，眼睁睁地看着她抬手，绕过周叙白点出的那两个糕点，拿起了旁边那个。
哪怕说这样，邓昱柯还在安慰自己：“只是巧合。”
叶知蕴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自顾自咬了一口，评价道：“味道不错。”
注意到他没动，她随口问：“你怎么不吃？”
邓昱柯眼下毫无胃口，只觉得一阵阵泛苦，于是摇摇头说：“我还不饿。”
“行吧。”
糕点好吃是好吃，但吃太多也会腻，叶知蕴将就着垫了肚子。
邓昱柯垂眸看向盘子，里面留下的刚好是那两块。
她拿了杯橙汁，一边喝，一边观察四周，没看到唐冉她们的身影，也不知道都去哪儿了。
“去画展那个厅逛逛？”叶知蕴放下杯子，提议说。
其实她已经提前看过一遍了，只是转念想到邓昱柯对这些挺感兴趣的，而今天展出了不少大师作品。
邓昱柯轻声应了句：“好。”
叶知蕴挽住他的胳膊，姿态亲昵：“那走吧。”
……
甫一进入大厅，迎面便是一幅色彩冲击感很强的画作。
叶知蕴跃跃欲试地问：“你猜这画的是什么？”
画着实有些抽象，邓昱柯摇头：“不知道。”
“啧，笨死了！”叶知蕴撇了撇嘴：“朝阳和大海啊！”
几句话间，两人走到画前。
视线扫过右下角的标注，邓昱柯惊讶转头：“你画的？”
“对啊。”叶知蕴点点头，接着又问：“你知道这幅画是哪天画的吗？”
邓昱柯静静地看着她，等她给出答案。
叶知蕴勾勾手指示意他低头，然后踮起脚尖，附在他耳边，用只有他们俩能听见的音量说：“酒吧那晚，事后清晨。”
若是平时，邓昱柯听到这句的第一反应肯定是不好意思，但同时又会觉得甜蜜。
可是现在，这无异于是在提醒他：这段恋情，从一开始就不正常，是酒精上头后造成的错误。
“她只是跟你玩玩而已。”周叙白的话依旧萦绕在耳畔。
邓昱柯将嘴唇抿成一条线，什么都没说。
没有得到预想中的回应，叶知蕴微微皱眉，拍了他一下，不悦道：“你那是什么表情？”
沉默片刻，邓昱柯突然开口提起另一件事：“前几天和家里打电话，快到我妈的复查时间了。”
叶知蕴“啊？”了声。
她有听他提过母亲生病的事，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挑在这个时候说。
不过涉及长辈，该有的礼貌也要有，遂顺着接话道：“哦，好好检查一下。”
邓昱柯看了她一眼。
那眼神让叶知蕴感觉很不舒服，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他又说：“做完手术第三年了，我想着让她来A市复查，这边医疗条件比老家好多了。”
“去哪家医院？”她说：“公立挂号比较麻烦，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忙联系。”
“还不确定。”
邓昱柯侧眸，直直地望进她眼底，说：“到时候一起吃个饭吧。”
和他父母一起吃饭？
这不就是见家长吗？
以他们的关系，实在没这个必要吧。
叶知蕴一口回绝：“不了。”
邓昱柯的心一下子跌落谷底，喉咙里干涩不已。
他的眼底藏有最后一丝希冀，以玩笑地口吻说：“拒绝得这么干脆，他们说你跟我只是玩玩，不会是真的吧？”
叶知蕴立马反应过来，质问道：“你试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