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要会管束这些人,不被他们蒙骗。
冯舒窈接触过商女后,就跟挖出了宝藏一样——尤其她们扫了盲,读过书之后,简直叫她爱到心里去。
商女们思绪是极清楚的,她们讲究的是利益的最大化,并且也都很清楚爹娘培养自己是为什么,她们也不说什么要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而是在怎么保障自己好处的同时,也让父母有好处。
至于吃亏?
那还是爹娘们稍微吃一吃吧。
不过她们的困境也是显然的,就是一旦嫁人,有了儿子,她们的立场就很难不改变,娘家是回不去了,就算和离了回去,娘家也不会有自己的位子。
可婆家,等儿子大了,一定会和自己争权,到时候面对自己的亲生儿子,她们又能怎么办?毕竟就是逼死了这个儿子,下个儿子还在啊。
要是儿子都被弄死了,那娘家可就能轻松把婆家给吞了。
至于女儿——她们自己都出嫁了,自然也想不到把女儿留着招赘,而是会和父母一样,鼓励女儿们出嫁后去夺权。
毕竟女儿们是可以为家里拿到更多资源的,儿子只要生得多,死上一两个其实还有好处,这样就不会有过多子嗣分薄家产。
她们和娘家,是互利互惠,互相利用,又互相警惕的关系。
而婆家,又很难变成她们自己家。
所以过来之后,倒是都很愿意贴近这边。
毕竟在阮响这边,她们有了第三个选项,立场不必只在婆家和娘家,也可以在自己。
只不过碍于年纪,见识还不够多,要将她们完全从娘家独立出来,那也是需要时间的。
冯舒窈要的就是马二这句话,她笑呵呵地递过去一张纸:“这里头都是我看中的姑娘们,还有那个周家公子,请来也无不可,多听听不同人的话,也是有好处的嘛。”
马二一愣,立刻意识到冯舒窈是早有准备,但她也不生气,反而笑道:“好啊,你也学会滑头了!”
“这怎么叫滑头?”冯舒窈一本正经,“我这是结合事实,团结同事。”
马二:“行,这名单我叫人传下去,让商人们把她们留下来。”
两人话还没有说完,房门又被敲响了。
“马主任!”外头的女声急切,“要下雨了!”
冯舒窈莫名道:“下雨就下吧,这还需要来报告?”
哪知马二站起来,一脸兴奋道:“好!大风筝放上去了吗?你先进来!”
外头的女吏开门进来,和马二一般,都是眉开眼笑:“放上去了,铁棍也捆着,今天这云比往日黑多了,我看是必有闪电的!”
冯舒窈更莫名了:“既然有雷云,那还放什么风筝?岂不是要被雷打中?”
马二:“就是要雷打中!”
女吏也说:“要是能打中,咱们就有强磁铁了!”
冯舒窈迷糊道:“磁铁?就是磁石吧?咱们也不缺这个啊。”
“磁石是不缺的。”女吏解释道,“不过挖掘开采的磁石有限不收,磁力也小,做司南勉强够,但倘若要用在工厂里,那点磁力就不够看了。”
“这强磁铁,得要有电。”女吏解释道,“就是闪电,那电力威猛,一下能将巨树劈开,早多久之前咱们就准备好了缠上铜丝的铁棍和风筝,去年倒是有一场大的,可惜没能引到闪电,耗费了许多人力。”
“只要这回成功了,以后磁铁就能咱们自己造了。”
冯舒窈听得脑袋大,但还不等她细问,女吏又说:“卫生巾也把最大的问题攻克了!”
马二喜不自胜:“是赛璐珞弄出来了?”
女吏:“正是!不过里头吸水的材料还是不太够用,只用纸屑棉花,到底是容易漏,还不如月事带呢,不过道长们说再给些时日,明年年中说不定就能开始生产了。”
“不急不急。”马二,“你过去了多鼓励他们,哎,这可以造福天下女子的好东西!等阮姐回来,定能给她一个惊喜!”
“斥候还没送消息回来。”
“也不知道今日阮姐到哪儿了。”
第218章 一路行进(四)
冬天的北方倘若没有足够的保暖措施,一夜过去是能冻死人的,即便是本地人,再抗冻,也抗不过这样的温度,所以大军还不到入夜,就必须搭建帐篷,扎营生火。
炊事班还要搭建简易的灶台煮点热汤。
运送粮草的队伍就在他们后面,不过商人们也会补充。
附近有村镇的时候,他们也会去买一些当地非主粮的食物,主粮是没人愿意卖的。
这个时候他们就要花铜板金银了,好在这次出来,阮响还真带了不少。
越走越远,他们就不再收拢附近的村子——这个时候再把兵丁和吏目们留下,到了齐衮两地,人就真不够用了。
哪怕兵丁们各个识字,勉强能拉出充当临时吏目,也需要有经验的吏目带着。
不过好在这一路没人来烦他们,只是偶尔附近的县城会组织人手出来,远远看他们一眼,确定他们拔营离开后再回去。
“太冷了。”乔荷花钻进帐篷里,往炉子旁边一坐,伸长了胳膊烤火,终于慢慢呼出一口长气,“这炉子可真是好东西。”
炉子是很便于携带的,不大,方方正正的一个,下方有四个脚,不用的时候可以收起来,上头一根管子,从帐篷顶端预留的小洞中探出去,把烧柴的烟散到帐篷外头去。
而且炉子上面还能烤一烤饼,热一热水。
只不过产量很有限,一个帐篷分一个炉子,帐篷里要睡十个人。
“谁说不是?”脸上有疤的女人拿起放在炉子上的杯子,里头的雪已经化成了水,烧开有段时间了,她把水杯放到一边,让它凉一凉,嘴上说,“这回比上回轻松多了,新兵都不知道。”
乔荷花乐呵呵地说:“你怎么也跟老人似的,爱讲古了?日子嘛,就是这么过的,新兵不必吃我们那时候的苦头,不是好事吗?”
“行了,不说这个了。”女人,“这回你又升了,再往上可就是营长了。”
“我们之中可就你升得最快。”
乔荷花和以前不同,已经不再是个憨吃的傻大姐了,剿过匪,打过仗,甚至下基层扶过贫,她的眼界和思考能力都得到了长足的增长,于是她没有接话,而是说,“这一路没什么阻碍,但报信的人应当还是有的。”
女人想了想:“送信是有的,但能不能送到却未必。”
“这个天气,越河送信?还是送去临安?这都不是容易的事,每到冬天,连辽人都要老实一些。”
“也是。”乔荷花平静地说,“送信的人得过百人,才能确保信能到收信的人手里,倘若齐衮两州没收到信,于我们而言实在是件大好事。”
这就能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齐衮好歹是州,周边的村镇好说,府城有城墙府兵,攻下来没什么问题,但杀了人还是不太好。
士兵们接受了家国教育,于是也认同这片土地上的人都不再是陌生人,而与他们产生了某种联系,对敌人举枪和对同胞举枪是两件事。
这在以前是不敢想的——虽然人们都自认是汉人,但还是依托宗族紧密联系,你是你我是我,祖宗不同,谈什么国家认同?
乔荷花:“就怕因为是同胞,新兵不愿意动手。”
女人却不这么想:“话虽如此,真要打,那自然是打得,咱们的兵往年可是受过苦的,识字了,读了书,便对大地主和朝廷的官恨之入骨,这可没有什么同胞之分,就连阮姐都说过,最不能缓解的矛盾,就是剥削者与被剥削者之间的矛盾。”
“剥削者上位,是温吞的吃人,被剥削者一旦出头,那是要杀个血流不止的。”
“所以朝廷对普通百姓,那都是不让百姓饿死,又不让百姓吃饱。”
“百姓吃饱了,脑子好用了,自然就不驯了。”
陈桂芳摸了摸自己脸上的疤:“那群王八犊子,死一万遍也不足惜。”
乔荷花叹了口气,她同陈桂芳的关系一般。
陈桂芳几乎和她同时进的军营,不过大约是上面也知道陈桂芳的脾性,不敢对她委以重任。
陈桂芳为人激进,许多事上都比较偏执。
她带队剿匪的时候,已经不是拼命,而是不惜命了。
以至于上面撸了她两次。
但乔荷花也能理解。
陈桂芳成婚早,十三就成了婚,二十多岁的时候丈夫在她眼前被虐杀,逃难的路上四个孩子全部饿死,而造成这一切的元凶是她老家的地主和沿路的土匪。
军营里大多数人都仇视辽人。
唯独陈桂芳,最仇视地主,哪怕是小地主她都看不惯。
乔荷花也和陈桂芳合作剿匪过,但说实话,她都有点怕陈桂芳。
为了不浪费子弹,多数时候都是一击毙命,唯独陈桂芳,对待土匪就像猫捉老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