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先一步挑好了衣裳,只是伙计刚刚打量了她们的身形,在她们要去换上之前给拦下,又去拿了两套小一些的:“试这个,刚刚的两套你们穿上都大了。”
陈牧也挑了一件有纹样的原色短衣。
倒是月娘,挑来挑去都没有喜欢的,预备着住了酒楼再出来逛一逛。
好在衣裳确实不贵,一身也不过三十多块,陈牧他们一人两身,也不再换上自己穿来的那一套,给了钱就穿着新衣裳出店。
“这可真凉快。”杨竹书呼出一口长气,掺了麻的衣裳很透气,因着麻不算多,所以也不会觉得刺挠,只是里头还是得穿上肚兜,她小声问月娘,“这儿的女子似乎不穿肚兜?那穿纱衣的,里头总不能只有抹胸吧?”
月娘一想,转头就回了铺子问伙计。
伙计是个姑娘,她也不会不好意思。
三人就在街边等着月娘出来。
“阮地有内衣。”月娘跟青杏和杨竹书说悄悄话,“不是肚兜,是胸衣,只有胸那一块。”
青杏:“那、那怎么穿?能穿得牢吗?”
杨竹书恍然:“怪不得呢,这样只穿外衣也不怕磨了。”
“不过成衣铺卖的少,有专门的内衣铺。”月娘说。
青杏:“还有专门的店?这、这、阮地女子不会害羞么?”
月娘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想来阮姐是女子,阮地女子若是学她,应当是极少害羞的。”
她们虽然不了解阮响,但也知道她绝不会是容易害羞的性子,而上行下效,她什么样的性子,民间女子就会去学,有时候风气改变,也只用一个契机罢了。
换了衣裳,青杏他们三人就仿佛立刻融入了阮地,尤其他们这一路过来,也懒得打理头发,虽然没有剪短,但也只是随意的系成马尾,在这儿也是很平常的模样。
倒是月娘,走了一截路之后颇有些后悔,自己还是应当挑一套,就是不怎么喜欢,起码也比穿着现在这一身强。
等穿过这一片民居,他们总算走到了客栈云集的地方,街上也出现了摊贩。
不过这些摊贩显然都不是随意乱摆,有专门划分出来的地方。
而客栈比起民居区别就大了,民居都很简单,也是晋州那样方正的盒子,直上直下,倒是客栈,虽说也是钢筋水泥建出来的,但却维持了飞檐翘角,彩色琉璃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只是用了水泥,墙面更加平整,客栈也更大,称重也从柱子换成了墙体,窗户也不再是纸窗而是无色透明的玻璃窗。
陈牧站在客栈门口抬头往上看,莫名觉得一家普通的酒楼,看着竟然有几分宏伟。
他细看招牌,上书三个大字:四海阁。
门口客人往来如云,陈牧只看了几息,便同青杏她们一块进了这家客栈。
进了一楼,店内更为嘈杂,但好在这家酒楼不便宜,客座相距较远,因此只是吵,而不显乱。
只不知道为何,他们一行人进来,竟然没有伙计主动来招待。
陈牧只得先走去柜台。
晋州的客栈窄小逼仄,就是不知太原的是否也是如此。
第608章 阮地现状(七)
伙计不主动招待新客,这叫陈牧心中有些忐忑,他在临安时绝不会以为自己没见识,但到了这儿,见识过了那一条条整齐宽敞的道路,他突然就没有临安时的自信,担心被掌柜看出来他是个土包子。
好在虽说伙计不主动,但掌柜却很热情,他看着陈牧和月娘她们走过来,笑着问:“客官是住店的?”
带着行李呢,也不像只是吃饭。
“对。”陈牧松了一口气。
掌柜也不让陈牧为难,他介绍道:“我们店如今只有两种房,带浴室和不带浴室的,只这不一样,别的都一样。”
“带浴室?!”陈牧惊呼了一声,虽然浴室这个词不常听见,但望文生义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这样一来,岂不是夜夜都能洗澡了?这个天气也不怕着凉,怕着凉的话不洗头就行了。
掌柜:“不带浴室的房一百三一间,带浴室的房两百四一间。”
“带浴室的。”杨竹书急切开口,“要带浴室的!”
掌柜乐呵呵地说:“一间房两张床,我给你们开两间还是三间?”
陈牧:“三间三间,这都是我姐妹。”
一看这一行人就不缺钱,掌柜也就不再多话,拿出册子来接过四人的凭证,登记之后又掏出钥匙:“你们上楼左转,钥匙上的木牌有房号,对着房号就能找到。”
陈牧接过钥匙,心里对这客栈多了几分满意。
临安的许多客栈都不能给每间房配上一把铜锁或铁锁,出行还要伙计时时看着,免得被贼人摸进了房。
“这钥匙比临安的复杂许多。”月娘仔细看着钥匙。
如今在临安常见的锁还是简单的簧片锁,虽然也能配备开锁的钥匙,但钥匙也大多是长条的铁片,上面就两三个凹槽,贼人按照市面上常见的锁,多配几个钥匙,都不用撬锁,挨个试一试就能试出能开锁的钥匙。
临安的凶杀案不多,但盗窃案着实不少。
等上了二楼,几人比着木牌,很快找到了各自的房间,这家店是不能多人住一间房的,三个姑娘只能分开,好在青杏自己提了愿意一个人住。
陈牧迫不及待的开门进去,他刚看清屋里的陈设,便不由瞪大了眼睛,轻轻地“啊”了一声。
他想到了太原的客栈会和晋州不同,但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大的差距!
他抬眼往里看,最先入目的是墙上的窗户,和晋州客栈房里的小窗不同,这间房里的玻璃窗极大,有小窗的两个大,窗户两边垂坠着帘子,底下是原木桌和两把椅子,椅子上还安放着软垫。
那桌上还放着插着鲜花的花瓶,显然是要常更换的。
在和桌椅有段距离后才摆着两张床,两张床都不大,但也不算小,再往旁边一些就是到顶的衣柜。
和晋州的客栈有相似之处,但显然太原的客栈更大,在床边还有屏风,这应当是用来换衣裳的地方,屏风后面还有一个大展架,能将衣裳全部展开,这是陈府里也有的东西。
不过就太原百姓的穿着,应当也用不上这个展架。
不过四人其实都不太在意房间的陈设。
临安大酒楼的客房能修缮的更加华贵,能用兽皮做毯,丝绸做罩,阮地的陈设相比之下,也只能说是有朴素之美,但浴室不同,那是临安没有的东西。
浴室就在衣柜后面,隔着一堵墙,还有一扇门,但这门不是木门,也不是铁门,不知道是什么制成的,但一看就知道不怕水汽侵蚀。
陈牧打开了门。
浴室并不大,但地上铺着石板,石板的缝隙处还填充着小石子,也不知是什么石头,颜色并不暗淡,灰中夹着大片的白,石头也是漂亮的鹅黄色小石子,估计打磨过许多次,每一颗都磨得格外圆润。
“这里也有镜子!”青杏指着盥洗台上有一片方形镜子,镶嵌在铜制的镜框中,紧贴在墙上。
四人抬头看,屋顶上挂着一个玻璃球,就是形状有些奇怪,而离那球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根绳。
“屋里好像也有,刚刚没仔细好,床头也有一根绳子。”青杏想了想,“这个圆球,屋里也有。”
“这绳子是做什么的?”杨竹书问。
没人能回答她。
“想来是酒楼生意太好,人太多,伙计都使不过来了。”月娘,“不然咱们还是去叫一个来问一问?再给他几块钱,应当有人肯来。”
然而月娘的话没落音,杨竹书就已经伸手拉下了那根绳。
刚刚还昏暗的浴室,霎时间——
亮如白昼。
没有惊呼,没有兴奋,四人都在这时候愣住了。
明亮却没有火光,不再飘忽不定,这是煤油灯都发不出来的光。
头顶那个圆形的玻璃球此时像个小太阳。
镜子里映照出四人几乎痴傻的脸。
月娘的声音颤抖:“这、这是什么……”
“难道传说是真的?”
她语无伦次:“是阮女……阮姐有仙法?将光塞进了这玻璃球里?是真仙降世?不不不、不应该啊,临安有那么多阮地出来的行商,他们从没有说过!”
青杏已经跪下了,对着那灯跪拜起来。
房间的门没关,外头的伙计听见动静,小心翼翼地凑到门口,一凑近就听到颠三倒四的话和磕头声,这把伙计吓了一跳,不是头一次见到灯,被吓疯了吧?
“客官……”伙计温声细语,拿出对东家都没有的温柔语气,“这是电灯,不、不是什么神迹,是电点了碳化的竹丝,也是东家省钱,不肯买钨丝灯泡,非要等钨丝灯泡的价钱降下来……”
伙计絮絮叨叨,说着说着就说远了。
但也是这絮叨,叫陈牧他们慢慢恢复了理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