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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废土满级后,穿越荒年当女帝_竹野【完结】(519)

  公婆还活着,却也离死不远了,日日都躺在床上,多数时候连眼睛都睁不开,话也不说了,只是那么躺着,偶尔喘上几口气告诉妇人自己还活着。

  可即便将家里的粮食都紧着两个孩子,两个孩子也仍旧饿成了皮包骨,只是比公婆好一些,但这个好,也不过是他们还有力气哭,但也闹不动了。

  流泪是沉默的,哭闹还需要力气。

  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他们才会伸长了脖子,用尽全身的力气。

  妇人也快走不动了,喘着气烧了一锅水,将家里仅剩的一点树皮和杂粮倒进去,这大约就是他们的最后一顿,她不知道是为公婆还活着开心,还是为此失望。

  可哪怕公婆现在死了也没多少肉,只剩下两把骨头。

  丈夫也久久没有消息。

  在某些时候,她竟然有些羡慕丈夫,甚至是嫉妒。

  在军营里总是有饭吃的吧?哪怕吃的很差,哪怕很少,但总归是有吃的。

  身边也没有孩子需要他节省口粮,甚至时候在战场上死了,什么时候也算是解脱。

  妇人低垂着头,她连抬头的力气都没了,锅里的树皮和杂粮漂浮着,看着就不像是能吃的饭,她等待着,等待着这些东西沉下去。

  但她还没等到锅里的东西沉下去,却等来了敲门声。

  她茫然的抬起头,这个时候还会有谁来敲门?村长?不——村长家也没粮了,前些日子村长的儿子死了,冻死的,尸体没有搬出来。

  谁都知道村长家发生了什么。

  可妇人此时已经无法思考了。

  思考都成了奢侈,她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拉开了门闩。

  门口站着的人她不认识。

  或许认识,但她记不起来了。

  那是个年轻姑娘,穿着厚实的人,叫人眼热的棉衣,把自己包成了一个狗熊,她身后还有几个人,但并不靠近,只远远的看着,他们身边还有一辆板车,只看不见板车里装着什么。

  妇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她多日没有开口说过话,发出一点声音便觉得疼。

  “你们这一块如今也是阮姐治下了。”年轻姑娘很不客气,她将身后的麻布袋子挪到身前来,“晓得你们秋粮都被征走了,这是发下来叫你们活命的口粮,不必太省,过半个月我们还来。”

  她倒是毫不在意面前的妇人,拖着麻袋就进了屋内,她也不乱打量,把麻袋放进门口就走了出去,临走时才说了一句:“我们是必要来的,送到开春,别忧心。”

  直到木门被关上,妇人才回过了神。

  她蹲下去,解了许久才解开麻绳,气喘吁吁地拉开袋口。

  里面全是粮食。

  妇人愣愣地蹲在那,久久没有回神。

  她已经不记得刚刚来的那个姑娘的脸了,也不记得对方说过什么话,她的眼里,脑子里只有这一袋粮食。

  她自然提不动这袋粮食,只能双手捧起一捧粮,颤颤巍巍地走到灶台前,将粮食倒进已经滚开的水中,她盖上木盖,站着的力气也没了,只能蹲在地上,茫然而无力的等着饭做好。

  家里只有她这一个干活的人,可这么长的日子,她也仅只是吃着勉强能叫她活着的粮食。

  她已经很久没有想过,开春化冻后该怎么办了。

  雪停了,路开了,朝廷会派人来的吧?会救济她们的吧?

  朝廷……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饿死吧?

  可朝廷的人没有来。

  来的是她们的敌人,是她们的仇人。

  因为有这些人,她们的粮食才会被征走,她们的丈夫和儿子才会远赴他乡,她们才会落入如今这样凄惨的境地里,木然的看着亲人邻里们饿死冻死却束手无策,连眼泪都流不出来。

  她应该恨他们,恨不得他们去死,把他们生吞活剥,扒皮抽筋。

  但现在,他们送来了能让她活命的粮食。

  妇人不明白,她蹲在那,脑子里许多念头,但那些念头都是复杂混沌的。

  “娘……”孩子的声音又传进了她的耳朵。

  “娘……我饿……”

  孩子们闻到了香气,那是他们多日不曾闻到的,食物的香气。

  他们没能等到饭做熟,半生的饭被妇人盛出来,两个孩子踉跄着走过来,不等饭凉,便扑上来抓起一把饭塞进自己的嘴里,妇人也没比他们更好,哪怕被烫得嘴唇都掉了一层皮,仍旧不断把饭塞进嘴里。

  一锅刚吃完,另一锅又煮了起来。

  孩子们伸长了脖子,踮着脚,怀里还抱着一碗饭,眼睛却死死盯着新煮的那一锅。

  第二锅妇人放了更多水,做成了粥,她这时候才总算想起来公婆还没死,这才盛了两碗粥,端着碗小心翼翼地走过去,两个孩子还在后面舔着碗底。

  公婆已经瘦成了骷髅一般,只有起伏的胸膛还能看出他们没死。

  妇人只能把他们摇醒,她不只能直接喂,怕他们呛死。

  这么久了,她的肚子里总算有了东西,不是树皮,不是水,是真正的饭。

  她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第685章 大势所趋(七)

  苍茫雪域,密如铁幕。

  目之所及只有灰败的、无边际的白。

  民夫们蹒跚着走在雪地上,身后留下道道或深或浅的足迹,他们单薄破烂的衣裳早就被风雪浸湿,呵出的气息尚未成形,便已在睫毛上凝成霜粒,每次呼吸都如冰割。

  杨大壮艰难地支撑着,他眯着眼睛,抬头去看了眼太阳。

  白光刺目,他只是瞥了一眼,眼前就只剩下一阵白光,什么都看不清了。

  空鞭的响声犹在耳侧,即便他此时如瞎了一般,仍旧迈动双腿麻木的朝前走去。

  偶尔身边会有人倒下,倒在雪地里,没人会去救他,身后的人还会踩在他的身上,倒下的那人只能发出微弱的呻吟,那声音若有似无,仿佛一声极低的叹息,弥散在无边际的雪中。

  不知行进了多久,前方的大军扎营了,杨大壮也总算能停下脚步,他就如之前的每日一般,同别的民夫一块清扫雪地,他们没有结实的帐篷,只能用树枝和破布搭出一个勉强躲避的地方,十多个人挨挤在一块,守着微弱的篝火,彼此汲取着热量。

  “你去不去?”身旁有人问他。

  杨大壮看了眼军营,他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那是干瘪的,往上一些,他能摸到自己根根分明的肋骨。

  被征来做民夫之前,他的日子并不算差,他和妻子都很勤快,几个孩子都已经长大成人,他们能种好粮食,手里有一些不多的积蓄,逢年过节能去割几刀肉,两年前过年的时候,他们甚至还奢侈的用精面包了角子。

  可要打仗了,先是他的长子被征走,而后是次子,最小的儿子刚成婚,新婚第三日也被征走。

  家里只剩下他这一个男人了,可他老了,儿子们被征走,家里的重活全都落到了他这个老头和妻子媳妇们的头上,但即便如此,他也没能逃过一劫。

  他和老妻都被征走了。

  原是征几个媳妇,他们跪着求官吏,让官吏们把他们带走。

  娃娃们还小啊!亲爹没了,不能让他们连娘也没了。

  他做民夫,为军营运送辎重,任当兵的取乐。

  老妻为士兵们缝补做饭。

  对了……老妻已经死了。

  那是个很能吃苦的女人,她一生都在吃苦,从没有歇下来的时候,熬着熬着到老了,儿子们从他们老两口手里接过了重活,又很孝顺,媳妇们也明事理,老妻常常在睡前对他说:“老了老了,总算享到儿孙福了,以前吃的苦,如今想来都不算苦啦!”。

  杨大壮不知道老妻是饿死的还是冻死的。

  死之前老妻还在惦记儿媳们明年开春能不能犁得动地。

  惦记着孙儿们能不能活到长成。

  杨大壮搓着她的手,用尽全力想给她渡一点热气,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失去老妻——他们是父母之命,这么多年似乎只是搭伙过日子,从没什么深情厚谊,但她咽气的时候,他仿佛也死了。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打仗,那些汉人为何要打他们。

  他们究竟有什么仇?

  为什么一定要打仗?

  他应当恨他们,恨汉人,可他如今连恨都恨不动了。

  天下人,为何就不能种地的种地,织布的织布,写文章的写文章呢?大家都安安生生的过自己的日子,为何一定要闹到家破人亡,闹到连最艰难的日子都过不下去?

  他一辈子都是农人,他老实肯干,他和老妻一起,靠他们的两双手养活了几个孩子,修起了屋子,开出了荒地,他们没欺负过任何人,有苦自己吃,汗珠落在地上能摔出八瓣。

  他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汉人难道不想好好过日子吗?

  他们难道就喜欢打仗,就喜欢看着契丹人家破人亡?

  杨大壮艰难地扯出一个笑脸:“我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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