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予焕刚吩咐好两人,外面就有人通传,说是陛下身边的王大珰来了,朱予焕赶忙让人进来,道:“有什么要紧事,竟然是大珰前来。”
王瑾脸上带笑,对朱予焕见礼后才道:“皇爷说是有封奏本请公主看看。”说罢,让旁边的人将文书奉上。
此言一出,众人都有些吃惊,却又各自按捺。
这奏本虽然是私人奏报,可也涉及国家大事,竟然就这么交到了公主的手里。
朱予焕倒是不以为意,伸手接过,让人招呼王瑾坐下等,这才当着众人的面翻看起来。
众人虽然不知道那文书里写的是什么,但却能看得出皇帝对于顺德公主的重视。
文书怎么能让公主随意翻看?难怪外面说公主有谋害太子之心……
朱予焕察觉到稍显怪异的气氛,但注意力却被文书的内容所吸引。
要说这文书有多重要,那倒也没有,不过是一封地方工作报告而已。
朱予焕身在京城,对外地的情况还真不了解,只能从这份报告里看出此人在江西任巡按一职,纠正冤案,在司法执行一道上和薛瑄一般,是个雷厉风行之人。
只是为什么要将这奏本拿给朱予焕看,她第一时间还真没有明白意思,直到看到结尾,朱予焕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位官员要巡抚山西、河南两地,听闻顺德公主向朝天宫捐粮,用的还是皇庄里的粮,因此想要向皇帝申请将农车在两地普及推广。文书中的要求一个是图纸,一个是经费,同时也夸奖了一番朱予焕的仁爱之举。
先前农车都是在山东等地盛行,北方其他地方虽然也有,但这些东西数量有限,加上这农车图纸未曾下达各地,都是由京师派发,自然不能面面俱到。
“原来如此,只是不知道爹爹让我看,莫非是有什么别的意思?”
王瑾笑着道:“皇爷说了,这农车于殿下和务农寺来说是大功,怕殿下不愿意拿出图纸。”
朱予焕内心哼笑一声,猜测朱瞻基是知道了她让沈光慈去皇庄了解织机、南下建厂的事情,所以才故意来这么一出。
她随后道:“此事于民有益,只要陛下开口,别说是图纸,我皇庄中培育的种子也可以一同送去。”
见朱予焕如此阔绰,王瑾赶忙道:“皇爷早就同奴婢夸过,公主一向最识大体,必定应允,果不其然。”
朱予焕只是笑而不语,将手中的文书翻到最后一页,略过固定的客套话,只见最后署名写着对方的名字,正是曾经有过几面之缘的于谦。
他大概也是得知了朱予焕让人捐粮,又详细了解农车的作用之后,这才在调职的时候和朱瞻基提起了这件事。
“难怪……”朱予焕将奏本重新合上,道:“于巡按……如今该叫于巡抚了,宫中刚开始做出农车的时候他便亲眼看到过。如今农车有了成绩,他这个巡抚自然也希望陛下之恩惠及八方。”
不过朱予焕未曾看到他提起山西河南两地的情况,恐怕于谦写这奏本的时候还在路上,等到了地方实际考察一番再要也不迟。不过看最后落款的时间,于谦大抵也是掐着点来的,应该是出于对农车可行性的肯定。
但既然朱瞻基让人直接送来给朱予焕过目,他本人对于谦的能力判断和信任程度都可窥一斑。
一旁的少卿见状急忙道:“既然陛下有所决断,图纸这便复刻校对,尽快呈交陛下。”
朱予焕接着说道:“之后我再让其他人将育种等要领采录成书,一起呈交。”
少卿一愣,顺着朱予焕的目光看向旁边站着的虞瑛和吴宁,二人自然也察觉到了朱予焕的目光,立刻明白这份差事到底是给谁做的了——不就是他们两个吗!
名义上做一份工,私底下忙几件事,顺德公主用起人来当真毫不客气。
王瑾见状笑着应声,这才离去。
虞瑛和吴宁对视一眼,天子使臣尚且没有说什么,他们哪敢有怨言。
这也算他们做些有益之事了……
第18章 教得好
朱予焕的行动力一向很高,尤其是相较于编写开蒙图书来说,整理农务要点更加简单,更不用说先前她也曾让身边跟着的宫人记录过不少要点,只要快速整合出来,再查漏补缺一番即可。
正好也可以借着这个机会来考验一下吴宁和虞瑛的能力,朱予焕知道科举不易,能够考中同进士的更不容易,全国三年只选两百人不到。但考中的是一回事,能力是另一回事,朱予焕又没见过两人科考时写下的文章,自然就只能先用简单的考验来验证两人的能力。
吴宁和虞瑛自然也明白这一点,因此格外努力,在皇庄的几日几乎是马不停蹄地收集整理耕种要领,不到半个月就赶了出来,让人快马加鞭送回了京城,和农车的图纸一并上交。
这样勤勉,朱瞻基没有不夸的,又见两人整合的农书条理清晰,完成得不错,因此给两人赐了庶吉士的身份,竟直接跳过了考核,可见朱瞻基对两人的肯定。
状元、榜眼、探花可以直接入翰林院担任官职,其他人大都被直接派遣到各处做小官,只有少数才能成为庶吉士,入翰林院学习,才有机会继续上升。
光是庶吉士这个身份便十分难得,而他们两个可以直接跃过这道坎,如何不欣喜若狂,顿觉顺德公主是他们的贵人,对于朱予焕颇为顺从。
于朱予焕而言,虞瑛和吴宁虽然科举位次靠后,但也因此对她更加恭敬,加上两人办事都谨慎妥帖,朱予焕对他们也算是满意,恩威并施,倒是相处得不错,很快便将修撰开蒙图书的事情提上正轨。
两人得了好,干活更加卖力,速度也极快,很快便初具雏形,空闲的时候则顺便在皇庄内教导佃户家中的孩子,见佃户们都对朱予焕敬爱有加,更觉顺德公主仁爱。
朱予焕这边在皇庄忙得热火朝天,朱瞻基那边也是马不停蹄。
陈山递上内书堂的记录,朱瞻基简单翻了翻,但这群宦官到底年纪还小,几年下来最大的也就十三四岁,还是有玩心的时候,便是学得再怎么好,朱瞻基也不能完全放心让他们陪在太子身边。
朱瞻基登基这几年也算得上勤勉,只是奏报这些东西看久了便头痛,免不了要去后宫躲清闲。
皇后冷淡、贵妃难缠,其他妃嫔更是瞧见朱瞻基就忙不迭地上来,朱瞻基思来想去便奔着吴妙素去了。
正好朱祁钰再过半年也该开蒙了,顺道给皇次子也安排上,一次性解决干净,那真是再好不过。
吴妙素原本在教朱祁钰认字,见朱瞻基来了,带着皇次子一同见礼。
朱祁钰年纪还小,虽然不能时常见到朱瞻基,但也并不会像朱友桐那样,主动与朱瞻基拉开距离,乖乖地喊人道:“爹爹。”
自从朱祁钰出生之后,后宫便再也没有子嗣的消息,朱瞻基见到乖巧的小儿子,自然高兴,先是笑着摸摸他的头,将朱祁钰抱在怀里,这才拿起桌上的纸片,问道:“这是……你写的大字?”
吴妙素应了一声,道:“妾身平日里没什么事做,便想着能教哥儿认字。”
朱瞻基翻看了片刻便放了回去,道:“朕记得皇后以前也常用这些小东西教导焕焕,没几日她就全都记下了,虽然偶尔也忘记一二,可到底记住的多。”
吴妙素笑着道:“妾身就是从娘娘那里得来的法子呢,可惜钰儿不如公主一般有天赋,只能慢慢来。”
听闻“天赋”二字,朱瞻基轻叹一声,像是安慰吴妙素,又像是给自己宽心,道:“孩子到底还小,何必急于求成?”
吴妙素只当不知,笑道:“钰儿不如公主和太子爷天资出众,只好勤能补拙。”
朱祁钰想到朱予焕平日里毫无畏惧的样子,努力鼓起勇气,指着纸片上的字道:“人,大,天。”
朱瞻基微微一愣,没想到朱祁钰竟然记得如此清晰,又见怀里的朱祁钰抬头眼巴巴地瞧着自己,笑道:“看不出来,咱们钰儿也学得这么快。”
朱祁钰得到了父亲的夸奖,脸上流露出骄傲的神情,道:“娘……教得好。”
朱瞻基被他的童言童语逗笑,对吴妙素笑道:“年纪不大,还会替你娘邀功。”
朱祁钰认真地说道:“娘,很聪明,母亲,很聪明,姐姐,很聪明。”
朱瞻基没想到儿子会这么说,思索片刻,道:“爹爹给你也找一个内官做先生,如何?”
吴妙素有些意外,道:“妾身听说陛下正在给太子爷找合适的大伴……”
朱瞻基摆摆手,“找一个也是找,找两个也是找,有什么区别?”
吴妙素这才小心翼翼地问道:“那……陛下心中可有人选了……?”
朱瞻基见她如此,调笑道:“这事有什么紧张的?”
这时候他倒是忘记自己曾经怀疑吴妙素与黄俨有关联的事情,只觉得吴妙素有些小题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