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太皇太后说完看向朱予焕,叮嘱道:“叫刘勉将你的护卫集结,随你一起前往彰德,万万不可出任何意外。至于具体要做什么,随行的御史王强会同你说清楚。”
她的眼神有些复杂,张太皇太后自然明白,朱予焕是个聪明人,想必早就猜到自己前去是要做什么,也明白朱予焕这一去再回来,即便不是名留青史,也在史书上留下属于自己的一笔。
和太后们截然不同的、光明正大站在这世上的机遇就这样落在了朱予焕的身上。
张太皇太后再怎么不愿信命,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孙女有能力也有机缘。
朱予焕不知道张太皇太后的内心想法,只是同刘永诚一起作揖行礼,道:“臣领旨。”
她若是知道,也只会在心中嘲笑张太皇太后,外面的白莲教起事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只不过之前有朱瞻基在,所以没有掀起什么大风浪,如今也只是大规模爆发罢了。
这机遇是这大明上上下下的人亲手送到朱予焕面前的。
第5章 事前话
朱予焕回到坤宁宫中,将事情和胡善祥、吴妙素大概说了一番,便回去简单收拾一番。
好在朱予焕有两次行军的经历,对于准备工作也称得上轻车熟路,两三下便收拾好了明日要带的东西。
刘永诚已经早早去宫外调遣军队,朱予焕为了明日急行军方便,收拾好之后也要前往公主府临时住一晚。
胡善祥知道她的时间也十分紧急,只是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便让朱予焕尽快带着怀恩和韩桂兰出宫,在公主府养足精神。
朱予焕差怀恩去找刘勉,将徐恭等人全部召集,在公主府临时驻扎休憩,韩桂兰负责主持公主府事宜,安置护卫。
待到徐恭等人集结完毕,朱予焕将情况说明清楚,这才道:“主力是刘将军率领的军队和锦衣卫鞑官及其士兵。必要时刻,你们也要和叛贼搏斗,得胜回京后,我自会替你们向陛下和太皇太后请功。”
听完太皇太后等人的话,朱予焕心中已经有底,这些百姓与其说是叛贼,不如说是被忽悠过去的贫民,战斗力和正规军队显然是有一定的差距的,但该有的战前说明还是要有。
徐恭等人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光靠锦衣卫内部升迁,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得个一官半职,但平乱可是实打实的军功,尤其是如今天下太平,没有了四处挞伐,想要得军功极为不易,一旦有了,升迁可就要快捷多了。
朱予焕看着他们露出激动的神情,如同野兽看到了猎物一般兴奋。
朱予焕清清嗓子,提醒道:“平叛和北上杀鞑子不一样,流民贫民叛乱,朝廷多以招抚为主,除头目重惩,其余百姓大都给田安置。”
跟着张普祥起义的人大都是受到白莲教的影响,本身并没有明确的口号的目的,无非是想要口饭吃,相对而言没有斩草除根的必要。若是换成藩王叛乱,那可就大不相同了。
朱予焕扫视周围一番,接着说道:“我知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自己的性命最要紧,立功光宗耀祖更是理所应当。说这些无非是警醒你们,军纪严明,不以你们护卫公主的职责偏私,若有以‘保护长公主’为由滥杀、乱杀之人,一律交由主帅刘将军军法处置,我绝不留情。”
战场上本就混乱,难免有人存了这样的心思,边军也常有冒领军功的情况,将鞑子的平民杀死领功。
只是边军杀的是异族,伪造还有一定的难度,但内部起义的敌我难以分辨,冒领的可能性更大。
朱予焕这话说得十分透彻,原本心中有此打算的人,听完朱予焕的话,这种念头也几乎烟消云散。
刘永诚是曾经在外领兵打仗、击破敌虏的将军,比谁都知道军纪的重要性,不会纵容对违法乱纪的士兵。尤其是顺德长公主绝不姑息这种事情,刘将军就更不会对这种事情坐视不管了。
公主亲卫比寻常锦衣卫多领一份俸禄,更不用说逢年过节,顺德长公主另有赏赐,可谓是面面俱到。
换言之,谁也不想丢了这个饭碗。
朱予焕安顿好众人,又将自己的盔甲整理一番,这才对韩桂兰吩咐起宫里宫外的事情,尤其是孙太后那边的情况,一定要盯紧,多向六尚打听新进宫人的事情。
即便朱祁镇没有这个心思,但朱予焕却不得不防备,朱祁镇会听她这个同父异母的姐姐的话,又怎么不会听别人的话呢?
韩桂兰自然明白这件事的重要性,道:“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多多留心。”她犹豫片刻,还是开口问道:“殿下难道不选拔些年轻的女子吗?”
朱予焕明白她的言外之意,她摸了摸下巴,道:“皇帝还是喜爱玩乐的时候,挑选妃嫔于他而言为时尚早,不过确实要有所准备……”
韩桂兰提出的这点确实有些必要,就像孙太后和孙家,即便孙家胆大包天到可以谋害朱予焕,但有孙贵妃在宫中,最终也平安无事,无非是回老家呆了几年。
朱予焕不指望后妃的枕头风能够完全奏效,但最好是这些妃嫔和自己透露一下风向,让朱予焕有所准备。
朱予焕心中转了一圈,最终还是道:“后妃选拔往往在民间,宫妃鲜少有宫人出身,吴娘娘是女官出身,身份依旧为人诟病。若非护驾有功,又孕育皇嗣,未必能有妃位。况且皇考未曾废除殉葬之法,一般人家心疼女儿的,都避着选妃,丢了家中产业躲进山里的都不在少数,这人选还是待到我回来之后再说。”
孙家之所以让人挑选宫女入宫,也是因为这样的说法“进可攻退可守”,若是问起,只说是孙太后挑选宫人。而这些宫人若是能够得到皇帝喜欢,自然皆大欢喜,到时候靠着宠爱也能够上位,若是得不到皇帝喜欢,留在孙太后宫中也不会缺衣少食。
韩桂兰也明白朱予焕说得有理,轻轻应了一声。
其实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不自在,总觉得不该让这些女孩子入宫来,否则岂不是和当初的自己一样吗?
但韩桂兰又扪心自问,如今的自己是否后悔入京,答案又明显是否定的。
“对了,郑同在印绶监如何了?”
韩桂兰没想到朱予焕忽然问起这个,道:“宦官之间免不了相互攻讦,他为人老实,只稳打稳扎,不与同僚起冲突,如今平平稳稳地做了掌司。”
朱予焕轻轻点头,道:“如今宦官权势更大,竞争自然也更激烈。尤其是司礼监那些衙门,更是权力争斗的中心 难免会波及其余地方。他能够出头已经十分不易,你记得让他谨慎小心一些。”
韩桂兰微微一愣,随后大喜过望,道:“是。桂兰替他谢过殿下关爱。”
她与郑同虽然是同乡,但韩桂兰也知道有的事情不能随意和郑同说,郑同自然也明白这一点,两人偶尔见面也只说些自己的事情。只是朱予焕如今这么说,显然是打算将郑同也当做了“自己人”,至少以后他们二人有了共同的追随目标,相处也更加自在。
第6章 急行军
朱予焕在公主府内养精蓄锐一晚,她思虑片刻,又写了一封奏本,托韩桂兰回宫呈交太皇太后。
次日一早,朱予焕便起身更换盔甲,早早地去找刘永诚集合。
虽然距离师徒二人一起巡边已经过去许久,但默契却并没有消失。刘永诚将军队集结完毕,还未让人报信,便已经有人通报,顺德长公主已经赶到。
一旁的御史王强颇为意外,他虽然知道顺德长公主和寻常公主不同,但到底是皇家出身,又是女子,更应矜贵才对。
但仔细一想,顺德长公主负责招抚,圣旨中则是“监军”,加上她曾两次巡边,与众不同也是常理。
朱予焕照旧是一身青甲入内,刘永诚和王强立刻行礼:“臣拜见顺德长公主。”
朱予焕微微颔首,道:“刘将军和王御史请起。”她扫视刘永诚、王强和屋内的鞑官将领一番,很快便看到了脱脱孛罗。
脱脱孛罗的父亲获封左都督,他入锦衣卫倒是也十分正常,毕竟锦衣卫的官职在朱瞻基的手上已经成为了一种奖赏。就连商喜这样的画师都获封锦衣卫官衔,更不用说这些鞑官手下还有自己的士兵,在锦衣卫任职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只是君臣有别,两人自然不能如之前比试射箭那样自由谈话。
刘永诚拱手道:“回禀长公主,官军及锦衣卫已经全部集结完毕,每人配备十五日行粮,加麦一斗,襖鞋具全。臣已整肃军纪,即刻便可出发。”
朱予焕点点头,转头看向王强,道:“皇祖母亲口吩咐,招抚百姓一事由王御史在路上与我细说,待到行军休憩时可千万不要忘记。且我已经问过澹庵先生,王御史是保定府人,对于彰德府也有一定了解,若刘将军与我对当地情形理解有误,王御史可要多多指正。”
王强急忙行礼道:“臣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