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张敬妃年龄要比张太后等人小上许多,加之她是勋旧之女,虽然无子嗣,但逃过了殉葬,和宫中的妃嫔们相处得倒是也不错,与郭贵妃相比算得上幸运。
张敬妃说完很快明白过来,道:“这……中间看着好像是琉璃?可是哪里有这么透亮的琉璃……”
所谓“叆叇”,其实就是眼镜,算不得什么新鲜东西,之前常用绫绢连接固定,颇为不便,相比之下,朱予焕让人做的这副眼镜就要方便多了。
朱予焕笑嘻嘻地说道:“其实这是烧制出的琉璃,先前曾爷爷曾赐给过爹爹一个青蓝料器笔洗,轻便又别致,爹爹一直宝贝得很,我便问了法子自己做着玩儿,没想到烧出来的琉璃格外清亮,就没舍得上色。”
她当然是不会说自己是凭着印象,拉着工匠们试了几十种原料才烧出来的,只说是偶然所得。其实这玻璃要是和现代的工艺比起来那是差远了,不过以她能提供的帮助来说,这些工匠们能够做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这下李贤妃才明白过来,啧啧称奇道:“这般透亮,当真如水一样。”
张太后倒是不介意她这些新鲜东西,按照她的说法戴上四处瞧了瞧,道:“这个确实要读书石方便,很是轻便。”
朱予焕笑嘻嘻地说道:“‘鉴凹,影一小而易,一大而正,说在中之外内’,这便是叆叇的原理,烧制出来的琉璃确实要比水晶石轻便一些。想着先前奶奶说原本的读书石不大好用,我便试着用琉璃做了几副叆叇,戴着这个可比用读书石舒服多了,奶奶若是觉得不好了,换一副用就是。”
一旁的李贤妃夸赞道:“瞧瞧,咱们焕焕这样孝顺,和陛下一样,平日里都把太后娘娘放在心上呢。”
张太后闻言很是熨帖,道:“这东西也就我们这些年纪大的人用得上。”她看向张敬妃,笑道:“你父亲也上了年纪,他最喜欢和那些学子们一同读书,回头让焕焕也给他送一副去。”
朱予焕闻言立刻恭敬道:“恰好过几日焕焕还要替娘娘出宫去善堂看看,到时候亲自去送。”
她本就是奔着这事儿来的,现在有自家奶奶送枕头来,她当然乖乖接过。
张敬妃急忙道:“这样的小事,交给宫人去做就是,何须公主再跑一趟呢?”
朱予焕煞有介事地说道:“曾爷爷还在的时候曾经说过,英国公‘南征之际,实总师旅。审几出谋,克明克断。率先将士,奋勇不顾身。遂生絷凶渠,摧逆抚顺’,身为晚辈,自然应当亲自送去。”
朱瞻基虽然是皇帝,但是这些勋贵都是跟随在朱棣身边的老人,朱瞻基当然是以亲厚态度对待,皇帝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朱予焕一个公主了。
张太后对自己这个孙女的审时度势是一等一的有信心,对张敬妃笑道:“焕焕说得没错,你也是她的长辈,更何况英国公呢?”
张敬妃闻言感激道:“妾身替父亲谢太后娘娘恩典。”
第20章 中间人
朱予焕的本意就是向奶奶卖好并找一个合适的理由出宫,如今有了这个机会,她自然是想了各种方式准备妥当,毕竟是去英国公府上,礼数总要周到一些。
她每日里忙前忙后的,一晃神才发觉坤宁宫里时常有人来往,这些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几位姑姑。
倒是朱友桐,和四位未出嫁的姑姑早就已经混熟了,一会儿到这个姑姑身边吃个果子,一会儿到那个姑姑身边喝口茶,显然是已经混成了姑姑们的掌中宝,几个姑姑还给她做了蹴鞠和香囊玩,可见是很照顾这个小侄女。
算起来,朱予焕还真没有和几位姑姑有多少相处的时间,无一例外,这些姑姑们都有女官教导,学得是标准女学,即德言容功,学习起来并不比朱予焕轻松。况且她们都是未出嫁的姑娘,各自有母亲教导,和嫁为人妇的胡善祥话题不多,自然就更不会和朱予焕这个小屁孩有什么来往了。
这个时候朱予焕倒是不得不感谢还好自己从小就“叛逆”,还有一对“纵容”自己的父母。
她自认为自己的耐性不错,可要是真的让她天天读女书、绣花样、学宫廷规矩,那朱予焕这个现代人大概真的会疯。
“焕焕回来了呀。”
朱友桐捧着蹴鞠到朱予焕面前,献宝道:“姐姐瞧,这是大姑姑送我的蹴鞠,以后我就用这个锻炼身体。”
那蹴鞠个头不大,还是锦缎所做,上面绣了花花草草,更像是个沙包,朱友桐这样的小孩子也能玩得开心。
听朱友桐这么说,年纪稍小的两位公主有些紧张,倒是庆都公主大大方方地说道:“这些东西都是一式三份儿,小公主们都有的。”
胡皇后和孙贵妃的冲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胡皇后背后是太后,孙贵妃背后是皇帝,可是太后和皇帝是母子,母子哪有仇恨?万一哪天太后和陛下统一口径,到时候倒霉的就是旁边胡乱站队的人,公主们自然是谁也不愿意得罪的。
朱予焕笑着揉揉妹妹的头,随后对几个姑姑见礼,道:“焕焕见过姑母们。姑母们当真心灵手巧,这些小东西我都没玩过呢。”
如今的四位长公主中只有张太后的女儿和赵惠妃的公主有了封号,这两位公主已经成年,到了挑选驸马的时候,只是先帝猝然崩逝,婚事也只能暂时搁置了。
嘉兴公主见她这样,笑道:“你也不要拘束,是母亲和大嫂叫我们一同看看簿子,知道这些产业是怎么运作的。”
公主出嫁之后也有皇庄铺子等产业,虽然有管家经营,但也需要公主过目,不然到时候反而被仆人们愚弄刁难。
长辈到底只能护佑子女们一时半会,人生的路终究只能交给她们自己去走,待到以后血缘越来越稀薄,能依靠的便只有自己。
朱予焕和嘉兴公主倒是有些熟悉,她先前跟着张太后学东西,也时常和嘉兴公主碰面,只是没有过多交谈罢了。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朱予焕笑嘻嘻地作揖道:“娘一个人看着发愁,有姑母们掌眼,娘也不必总是长吁短叹的。”
张太后如何不知道朱予焕这么做是利益交换,是在给胡善祥一个好名声,她心里对这个儿媳也有几分可怜,但儿子和儿媳哪个更重要,她还是一清二楚的。
正因为胡善祥“弱”,所以她是个好皇后,胡善祥如果“强”,那才是张太后不愿意看到的事情。
所以胡善祥交出簿子让张太后过目,张太后又让几个公主一起掌眼,这样一切都是公开透明,也就不用担心胡善祥和朱予焕母女两个“阳奉阴违”了。
胡善祥听完朱予焕的话,嗔怪道:“胡说什么呢……”
嘉兴公主一向爽朗大方,笑眯眯地说道:“大嫂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倒是我们这些时候可得叨扰大嫂呢,母亲最信大嫂,嫂子做的账簿,娘闭着眼不看都知道没有一丝差错。”
朱予焕不由感慨背后有人就是好,说话做事都不用考虑太多,流水的大嫂子,铁打的皇帝哥和太后娘……
不像胡善祥和孙梦秋,一个低声下气,一个看人眼色,没病也被硬逼出了心病。
朱友桐哪懂这些,反而喜滋滋地说道:“有姑姑在,以后娘就能常教我弹琵琶啦!”
胡善祥闻言面色一窘,道:“桐桐,说什么呢。”
嘉兴公主掩唇笑道:“上次贤妃送了嫂子一把琵琶,别说是我们了,就是哥哥也吓了一跳呢,原来嫂子还有这样的技艺呢。”
胡善祥叹了一声,道:“不过是闺中的小把戏罢了,也没有什么用处。”
朱予焕却笑着接口道:“琵琶不止可以抒解幽情,还可以奏军乐呢,传闻《秦王破阵乐》中便有琵琶奏乐。如今人已不在,但乐曲永存,可见弹琵琶的是谁并不重要,弹的是什么才重要。”
嘉兴公主面露赞同之色,道:“正是如此呢,嫂嫂贵为皇后这琵琶之音自然也是雅乐中的雅乐了,就和那善堂似的,要是没有哥哥嫂嫂,还不一定开得起来呢。”她说罢和庆都公主交换了个眼色,让人拿来一个宝匣,放到桌面上,道:“听说嫂嫂将私房拿了出来贴补善堂,我们东西不多,也算是一点心意,嫂嫂可别嫌弃。”
胡善祥吃了一惊,道:“怎么还特意备了这些?”
庆都公主笑盈盈地说道:“这样积福的好事,我们自然也不能落下,我们姊妹几个不像焕焕可以在外随意行走,在宫外没什么帮得上的,也就只能拿些银钱出来了。”
胡善祥还有些犹豫不定,朱予焕已经乖巧道:“多谢姑母,焕焕原本还想着这善堂运作光靠铺子和娘的体己可不行,有姑母们捐钱,想必这样的慈善之风必然上行下效,如宋时那般蔚然成风。正好我想着在内城开一座茶坊,能够将姑母们的善举录入卷轴悬挂其中,令人感念姑母们的恩德。”
胡善祥这下更加吃惊,毕竟在她看来,这几位公主也就是客套一下,况且她们的主要目的也是为了监控铺子的具体情况,否则以嘉兴公主的家资,指缝漏点就不止这个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