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苏旭这样静静地陪着,柳溶月才会觉得安心。
如果可以就这样与他淫浸笔砚之间,徜徉翰墨丛里,那么虚掷光阴她也愿意,勉强当官她也愿意,甚至永远做不回千金小姐,好像也不是什么塌天大事了!
可叹她当时都没弄明白:自己孤寂的生命,就是因为有了这样无瑕美好,才变得熠熠生光、甜如蜜糖。
屋中这二人却不知道:已探过跨院儿的媚娘,彼时正隐身卧室之外,舔破了卧室窗纸。媚娘吃亏在识字儿少,学问低,她看了好一会儿,浑没明白为什么探花郎要让老婆把着胳膊写字儿?
无奈那夜月亮好,窗上映出她影儿一只。
苏旭瞟眼看见,不禁好胜心起:跟老子斗?你还差得远!
那天苏旭破天荒地拽了柳溶月上得牙床,红丝帐里、他扯脖子嚷嚷:“大人!咱俩睡觉吧!”
柳溶月差点儿没从炕上掉下去:“您不用这么大声……”
可怜柳大人话说一半儿,看苏奶奶眼风杀到,登时赔笑憋回。
柳溶月那天大概是走了桃花运:白天和媚娘歇了午觉,晚上又有幸蒙苏旭宠招。
就这样,柳大人五迷三道地被苏旭拉入了罗帐,破天荒与祖宗同塌而眠。
吹熄了红烛,盖上了锦被,苏旭看着窗外,声音老高:“大人……我要你抱我……”
柳溶月差点儿再一次从床上掉下去:“小的不敢!呜呜……”
苏旭一把按住她的嘴,他伏在她耳边厉声吩咐:“媚娘在外头。今天你得给我挣脸!”
柳溶月苦涩点头:“行吧……您说,咱怎么个挣法儿?”
那日,苏旭与柳溶月相拥、苏旭与柳溶月相抱、苏旭嘴中还唧唧哝哝地发出了许多奇怪的声音。
柳溶月哪经得起苏旭如此撩拨。不多时,她就面红耳赤、呼吸急促、浑身发烫,手足无措。浑浑噩噩的柳溶月便似突然开窍儿了一般,她陡然搂住苏旭不住亲吻,不住摩挲,只觉此间畅快、平生未得。
柳溶月亲人如做官,虽然毫无章法,胜在情真意切!
如此厮磨了不多时候,本来一意做给媚娘看的苏旭也不禁让她亲得身子软若一滩春水。
情到浓时,苏旭昏昏沉沉地想:罢了!我俩终究拜过花堂!这一下子甭管怎么着,都算肉烂在锅里!好歹没便宜外人!我今日便把什么都给了她……也是理所应当……生儿育女什么的真赶上再说好了……火烧眉毛且顾眼下吧……
这个念头让他又是羞、又是怕,又是情难自禁!
苏旭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他寻思:鱼水之欢、相濡以沫,也就是下面的那档子事儿了吧?老子豁出去了!柳溶月!你就来吧!
然后,他就这样满心甜蜜地等着,他就等啊……他就等啊……
他等到帐内悄无声息,他等到红烛都要燃尽。
苏旭那么直挺挺地躺着,躺得自己脖子都硬了。
他终于放下羞赧,忍无可忍地睁开眼睛。
然后,他就见身边的柳溶月,同样含羞带笑、同样双目紧闭、同样欲迎还拒地和自己并排躺了个整整齐齐!
甭问,人家也等着他呢!
苏旭当时是真想撞墙啊!
他强忍着杀心将她推搡起来:“嗨嗨嗨!别乐了!别乐了!我说你躺在我床上满脸淫笑,你这是干嘛呢?!”
柳溶月羞得无地自容外加特别无辜:“我……我不知道啊!苏旭!讲道理说,我也知道咱俩现在好像该干点儿什么!可是我就不知道该怎么干!这也不能怪我啊!您爸爸当初塞给我一箱子书,可您非不让我看!您不是说了吗?我敢看你就敢死!”
苏旭差点儿没气背过去,他口不择言:“你在家不是看过驴吗?!”
柳溶月满脸真挚:“是!我看过驴!我还给驴上了半个月夜草呢!你不觉得你们家驴都胖了吗?那就是我喂的!那什么,苏旭你饿吗?要不我也给你端点儿宵夜来?”
急火攻心的苏旭抬脚将柳溶月狠狠踹下炕去,他大声咆哮:“滚!这辈子不许睡在我身边!”
大门“咣”地一声在柳溶月身后紧紧关闭,也不知道苏旭使了多大的劲儿,房梁上的土都让他震下来不少。
深更半夜、被“夫人”赶出卧房的柳溶月,独立院中、灰头土脸、听乌鸦惨叫、看月影西斜。
晚风挺凉,站着挺累,柳溶月寻思:要说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得亏我现在有俩媳妇儿。一个把我轰出来,我还能去找另一个想想办法,地铺就行。
谁知她刚刚敲开西厢房门,就让早有准备的媚娘一把推搡了出来。
媚娘扶定了门框对柳溶月照脸就啐:“呸!她不容你,便来睡我?当老娘是那样下贱老婆吗?错翻了你的眼皮!”
说罢,人家也“嘭”地一声当着柳溶月的面儿死死摔上了房门。
柳溶月擦了把脸上的唾沫,她心中万般凄苦、无可诉说。
她想:我这是不是就叫有家难奔有国难投?
她想:国乱思良将,家贫念贤妻。要不然我还是去找齐肃吧。
她想:齐肃要肯搭救于我,我定然重重报答!
齐肃!你屋里有富余老虎……啊不!铺板吗?
第79章 旌表贤妇
宛平县衙
清风明月,森森衙门,柳溶月去找齐肃就有点儿害怕,所以抱着被子一路小跑。
堂堂六品官员竟然半夜扛着行李去找下属借宿,此中诡异,匪夷所思。
睡得晚的衙役们看见了,天亮没少拿这当新鲜事儿说。
他们有说大人性好男色的,有说大人畏妻如虎的,也有人说大人性好男色所以畏妻如虎,也有人说大人是畏妻如虎所以干脆性好了男色……
世间因果,循环往复。玄而又玄,众妙之门。
齐肃和王话痨因是柳溶月的亲随,所以在吏舍都有独住的小房。柳溶月不想太过声张,加意放轻了声音拍打齐肃的房门。
齐肃万没想到,大人居然夤夜之间肿着眼泡儿、抱着被子,巴巴儿来找自己睡觉!
齐肃饶是打过老虎,碰上这事儿也有点儿接受不了。
柳溶月就见齐肃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地往后直退:“大人……蒙您垂爱,可是小的……小的……身上不太方便……”
柳溶月面红耳赤、顿足斥责:“你在胡思乱想什么?!后宅闹了纠纷,我让女眷轰出家门,所以才来找你借宿。咦?你个大男人为何身上不便?”
然后,她就见齐肃长长地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大人请进,外头太冷。”
柳溶月进了齐肃的屋子,上下打量一番,觉得这屋虽然布置简单、胜在干净利索,最重要是没有异味,的确比王话痨那里强了许多。
柳大人这辈子没在男人屋里睡过觉,要不是无处存身,她也不好意思来求齐肃收留。好在齐肃满脸坦然,他接过大人手里的被褥,悉心地帮她在炕头儿铺好。
柳溶月觉得今日齐肃手脚略慢,似乎不太舒坦。她坐在这里有些局促,这下正好找到话头:“齐肃!你是不是身子不舒坦?”
齐肃的笑容疲惫,他想了想,决定实话实说:“不瞒大人。前些日子我随夫人住在京城,夫人慈悲,准我四处寻找亲眷。话痨哥托了各茶坊小二哥帮我打听,现在有了消息,说是媚娘可能给转卖到京城一位贵人家中。小的向贵人家门房打听,结果……大概是我不会说话,让人家给揍了几下子……”
柳溶月小心翼翼地拉高齐肃的袖子,果然看到斑斓青紫,她登时恚怒:“这是哪家权贵不讲道理?齐肃你告诉我,我去代你出头!”
齐肃慌张摇头:“大人!不妨事的。这些年独个儿寻亲,这样的事情我遇了不少。贵人家门最要严肃整齐。总是我去招惹人家厌弃在先。”说到这里,齐肃满脸真诚:“大人!您和夫人为我寻亲多行方便。我实在不能为了这事儿再让您跟贵人起了纠纷。您不要问了。”
齐肃脸色坚定,柳溶月只得悻悻作罢。
那天晚上,柳溶月睡在炕上,齐肃打了地铺。
睡不着时,两人难免闲聊几句。
齐肃就是老实,也好奇大人在后宅受了怎样的烦恼,以至于无处存身?谁知提起这事儿,大人满面通红外加支支吾吾。
齐肃连忙闭目装睡,他心道:该死该死!这等内宅隐私,是我该打听的么?听说是大人收房了位小妾。那夫人与大人吵嘴还不是理所应当?
想到这里,齐肃不由嘟囔出声:“大人年纪轻轻就有两位夫人。小的就一个未婚妻子还寻不见了……”
柳溶月听了这话也替齐肃心酸:“齐肃,你这样东头西撞的找人也不容易。倘若来日有了你未婚妻的确信,你定要将她下落告诉给我。我去求求我爹,即便你未婚妻落在富贵人家,没准儿尚书大人开口说情,咱们还是能够将人赎买出来的。”
齐肃听了这话翻身而起,跪地给柳溶月“嘭嘭”叩头,他泪眼朦胧:“小的拜谢大人恩典!此生报答不完,来世当牛做马也要结草衔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