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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和倚月_墨青【完结】(231)

  柳溶月终于忍不住了:“姨娘,您家姑爷在哪里做官?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周姨娘得意洋洋到摇头晃脑:“我家寒香的丈夫啊,便是那恩科榜眼——齐良斋齐大人。”

  柳溶月脱口而出:“那不就糟了吗?!”

  柳大小姐话音未落,院子外头忽然传来吵吵嚷嚷。

  本该服侍夫人的墨棋脚步飞快地跑进来回禀,她满脸慌急:“了不得了!了不得了!姨娘!外头都说您家寒香小姐让婆家给休了!”

  周姨娘反手给了墨棋一个巴掌:“没王法的小娼妇!浪在这里乱咒人!”

  墨棋捂着脸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顿足嚷道:“太太让我来告诉姨娘的。我怎么有这胆子胡扯呢?”

  便在此时,陈管家匆匆跑来:“姨娘,姨娘,寒香姑娘的陪嫁丫头先跑回来了。说寒香小姐让婆家撵了,轿子已经走在来苏府的半道儿了。”

  周姨娘这些日子屡遭大事,其实已是强弩之末,如今听陈管家的传话,登时急火攻心,“咕咚”一声就晕过去了。

  眼见周姨娘倒下,墨棋尖叫,缃琴后退。早憋了满肚子火的刘嬷嬷才懒得搭理周姨娘死活,她指挥着齐肃和话痨把这屋里为数不多的几样炕屏、盆景悉数搬了回去。

  倒是梅娘好心,叫上诗素,搀着架着把周姨娘扶到床上。

  柳溶月对刘嬷嬷说:“东西都在自己家里,收拾不在一时。姨娘气色不好,需得赶紧找个大夫来!”

  刘嬷嬷才懒得张罗:“找什么大夫啊?少奶奶不是就会看病吗?您给姨娘好歹瞧瞧就行。”

  柳溶月一时懵住,诗素赶紧过解围:“嬷嬷!皇上有旨,不许我们小姐再给人看病了!皇上说了,小姐再给人看病,全家砍脑袋!”说着,小丫头还做了个杀头的姿势。

  刘嬷嬷听了吓得一哆嗦:“这个皇上怎么这么厉害啊?他哥哥跟他爸爸都没这么豪横!”

  柳溶月回头再问陈管家:“寒香真让齐家休……送回来了?”

  陈管家唉声叹气:“可不是么?论说让人休了的姑娘得回娘家。可是听说寒香的亲爹堵着大门死活不让进。齐家这才给咱家抬过来了。少奶奶您给拿个主意吧,咱让不让进呢?没有这个规矩啊!”

  虽然记得寒香是个爱挑事的姑娘,可柳溶月总觉得女孩子遭此等不幸,实在是令人同情。当然不跟齐良斋过了算不算不幸之中的大幸?此事还可商榷。但是火烧眉毛,她不能不管。

  柳溶月连忙吩咐:“赶紧找两个小厮去接一接轿子。别让人把她欺负到无家可归。”

  陈管家一跺脚:“得嘞!少奶奶您好人必得好报!”

  柳溶月就记得那天乱糟糟的:接待了给周姨娘瞧病的大夫,打发人去抓药熬药;让丫鬟收拾屋子给哭哭啼啼的寒香暂住;她还得回屋看婆婆一样儿一样儿地归拢东西。

  苏夫人收拾了许久,对柳溶月长叹一声:“还好不曾弄丢你的嫁妆。媳妇啊,东西都在西屋。这是钥匙,你这就都搬回东苑去吧。”

  柳溶月脑袋晕晕地还想客气一句,忽然觉得身边儿的诗素狠狠掐了自己一把。

  梅娘素来聪明伶俐,不待柳溶月说话,她已经深深万福替少奶奶拜谢夫人了。

  行礼之后,梅娘带着话痨与齐肃二话不说帮柳溶月将所有嫁妆箱笼悉数搬回了东苑。

  梅娘和齐肃都是这辈子头回进一品高官的府邸,结果来了就“咣咣”一顿搬动东西。

  王话痨还说呢:“他们家就是屋子大,其实东西挺少的。我跟你们说这苏尚书白瞎当朝一品,他们家也就落下个地广人稀。”

  梅娘替齐肃擦把汗说:“话痨哥,少说几句吧。这要是苏尚书在家,他还得再给你一要饭的破碗。你信不?”

  好容易从上屋下来,柳溶月扶着脑袋回了东苑,这才来得及安顿梅娘、齐肃他们的住处。

  大伙儿都是一天一夜不曾合眼,怎么也该好好歇歇。

  好在东苑的翠书、丹画得力,悄无声息地帮她打点好了许多。柳溶月就见她俩齐齐红着眼眶儿看着自己,活赛自己已经守寡一样。

  她有心抗辩几句大少爷定然能够否极泰来!无奈她张了张嘴,又实在说不出有用的话来。

  冬日里的佛堂灯火摇摇,那是苏夫人在为丈夫、儿子求神拜佛。

  周姨娘的院落里幽幽怨怨,不知道是谁在哭个没完。

  柳溶月端然稳坐书房正中,认真地听陈管家跟她细说这些日子家里到底是怎么个情形?

  那时的柳溶月有一瞬间恍惚:她好像又做回了尚书府为万人瞩目的大少爷。大伙儿都拿她做个能做主的男人。

  柳溶月忽而自嘲,让人家当宝贝儿子供奉了那么久,我哪能一点儿责任都不担的?

  陈管家苦着面孔滔滔不绝:“少奶奶,咱家老爷这些年为官清廉、行规步正,本来没有什么不是。这回坏事,就是因为老爷不愿意和大少爷划清界限。您不知道哦,朝堂上秦王的党羽那样群情汹涌,咱老爷就是岿然不动。听王侍郎说,皇上本来不想对老大人下重手,架不住秦王苦苦逼迫。结果皇上无奈,说只要老爷肯写个折子痛斥逆子,陛下就恩准咱大人告老还乡。唉,谁知道咱少爷脾气犟,老爷脾气更犟!这不?老爷下朝之后,回家收拾收拾,干脆自己提溜包袱上了刑部大牢。哎哟,王大人都说了,见过实在的,没见过这么实在的!现在这事儿闹得,皇上不办咱家老爷都说不过去了!”

  柳溶月略微沉吟:“所以现在公公的罪名是抗旨?”

  陈管家顿足口气:“咱私下去请教了王侍郎,王大人说好在圣上还没给大人定罪。只是恨恨地说‘苏大人愿意坐牢,就让他在刑部反省好了’。”

  柳溶月听端倪:“那老爷现在是给押在牢里?”

  陈管家摇摇头:“少爷是在牢内受苦受罪。老爷是押在刑部火房,勉强就算收监。”

  柳溶月点了点头:“我想去探探他们。”

  陈管家都惊了:“那可是刑部大牢!您一个小小女子,您不害怕啊!太太都不敢去!”

  柳溶月倒是眉目平淡:“陈叔,事到如今,怕也无用啊。我好歹也要见公公一面。我想只有他能指点我怎么才能救旭郎于水火。”

  陈管家唉声叹气,有些话他想说还是忍住了:您还做着这个美梦呢?也罢了!少奶奶,我佩服你是个坚贞不渝的好女子!怨不得您是诰命呢!

  次日刑部牢外

  刑部大牢肃杀紧要,比宛平县的监狱管制严苛许多,按规矩说不许探监。柳溶月坐在小轿之内,听陈管家好说歹说,门子也不肯让他们进去看看。

  柳溶月想了想,从轿子里递给诗素一张百两银票。她做县官的时候便知道禁子们有如此财路,也申饬、禁止过数次,但只要她稍微放松,衙役们立刻就现原形。想来天下乌鸦一般黑,刑部未必好哪儿去。

  果然陈管家那里塞了银子,立刻有了成果。

  刚刚还铁面无私的门子立刻换了喜气洋洋的嘴脸:“陈管家这就太客气了。刑部新来的堂官贾大人为人精明厉害。我们寻常不敢徇私舞弊。既然是少夫人如此贤孝,定然要见见公公一面,那我不怕实底交给你。小苏相公你们是无论如何见不到了。苏尚书呢,只算拘押,没进天牢,我还能给想想法子。”

  本朝有例,凡高官坏事、未审未决,可以暂押刑部火房,就算收监。

  柳溶月做官时经常行文刑部,可真实走入刑部大牢还是破题一遭儿。

  这里门高砖冷,果然肃杀异常。

  火房之内,破破烂烂。

  如今已是冬月,窗户纸上还有大小的窟窿,更别提房屋潮冷,实难住人。

  苏大人独坐窗侧,淡然读书。

  柳溶月见了苏尚书的侧影,忽然难抑悲从中来。在她心里是真把他当做父亲一般。她做了他快一年的儿子,她把他气得要死要活。

  这老头儿曾把她从家里轰去上任,苏尚书时常给她写信殷切慰勉她要做个好官。

  过往种种,涌上心头,柳溶月快步走了过去,脱口而出叫了一声:“爹爹!”

  这声“爹爹”叫出口,柳溶月的热泪“噗簌簌”地落了下来。

  她狂奔过去,双膝跪倒在苏大人膝下,呜呜咽咽地哭了出来:“爹爹……爹爹……”强忍了多日的热泪,今天终于倾泻而出。

  苏大人没想到儿媳敢到这种虎狼之地来探望自己!但是想想他家少奶奶平素就跋扈有威,人家能做出这彪悍之事……好像也是情理之中……

  不管怎么说,总是孩子一片孝心。

  苏尚书连忙将儿媳妇搀了起来:“儿啊,你怎么来了?”说完这句,苏尚书自己都愣了一下儿,怎么就叫起儿了?也难怪,儿媳妇刚才神情稚拙、如见亲父,的确和旭儿刚得了离魂症那会儿差相仿佛。要说他俩还真是有些夫妻相。唉,可是他俩这夫妻还有几日可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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