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羲和倚月_墨青【完结】(258)

  明珠搂着秦王的身子轻轻抚摸,她满脸冷笑:有些胡话,此生信一次是少不更事;信两次,便是冥顽不灵了……

  想到这里,明珠笑容更媚,她信手再满一杯宫里送来的竹叶青酒,依依送到秦王唇边:“如此,王爷就满饮此杯。奴盼贵人,不忘此言。”

  红酥手,金杯酒,春在粉面樱桃口。

  秦王醉眼迷离,就着明珠的素手将美酒一饮而尽,他一把扯下明珠的腰带、哈哈大笑:“罢了罢了!有你作伴,孤还愁甚!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隔壁房中,年少王妃平淡冷清的读经声音忽而顿了一顿。

  旋即,杨芷兰又是满脸虔诚、声声不绝:“佛告阎罗天子,南阎浮提众生,其性刚强,难调难伏……乃至堕大恶趣……”

  入夜,秦王府地道暗门洞开,几名黑衣武士簇拥着个风尘仆仆的兜帽男子鬼祟而出。

  摇摇灯火之下,那人赫然是被两淮盐运使扣押的人犯宋长明!

  密室之内,灰头土脸的宋长明见了秦王跪地不起。

  他声音微微颤抖,显然惊魂普定:“王爷!托王爷齐天洪福,小人得王爷麾下义士搭救!若非王爷,小人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秦王连忙伸手搀扶:“快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你不在京,本王遇事连个商议的人都没有……”

  宋长明抬起头来,陡然惊悚:“王爷!数月不见,王爷怎地憔悴至此啊?!”

  秦王忍下眩晕、轻轻摆手:“太妃新丧,本王哀恸太过……长史平安归来,本王心神大慰,病都好了一半儿。”

  宋长史攀着秦王的手臂趁势起身,他满脸哀戚:“可叹太妃薨时正是用人之际,小人竟不能服侍王爷左右……唉……只恨小人此生已不能做王爷的长史了……”

  秦王眼圈略红:“这都是二郎刻薄寡恩,非我长史之罪!”

  宋长明肃容抬头:“王爷!京中之事,我已知晓!听说圣上竟然还未将苏旭那厮勾绝?王爷!您已经多次上奏!皇上究竟是何打算?难道为了个小臣,还要为难兄弟?”

  秦王怫然摇头,他些微赌气:“二郎的脾气你还不知么……那就是个多谋无决之人!”

  宋长明上前一步:“王爷!此言差矣!当今圣上性情阴鸷,并非容易相与之辈。王爷请想,咱们在封地经营私盐多年,如何先帝在时就不追究?老二刚刚登基便派人清理私盐旧案?这不就是冲王爷来的?王爷再想,一年之前,皇帝怎么就派了苏探花做宛平县令?这事何其突兀?本朝素来没有这个规矩的!”

  看秦王还在怔忡,宋长明痛心疾首:“王爷再想,柳大人在江南清理盐案,苏探花在宛平扫荡殷山。他们翁婿一里一外,分明是里应外合!”

  秦王顿时薄怒:“一样娶了他家女儿,可恨柳智远从来不把本王当个姻亲!”

  宋长明谨慎看向内院方向:“此话论理不该小人说,就是那个柳氏也很可疑!她刚刚入府就敢偷听王爷书房私言!被您戳穿,还敢接话!王爷请想,何方女眷如此不知进退?大家闺秀岂能如此无知?如今看来……王爷!这柳氏莫非是柳智远派来的坐探?!小人听后宅仆妇嘀咕,柳氏的陪房丫头都是她姐姐从苏府送回柳宅的!此中无弊,谁能相信?”

  秦王一甩衣袖、满脸痛恨:“也罢!看我回去料理了这个贱人!”

  王爷既如此发话,这位柳氏大概是活不过正月了。

  宋长明心底不由唏嘘了须臾,他这么说话无非是要将自己在江南失手的过错悉数推到柳智远父女身上,不曾想秦王居然想也不想就将他的谗言当真!回想那位美貌侧室喜滋滋攀着王爷手臂同去游园,也不过是去年开春儿的事吧?

  宋长明抬眼再看秦王:这位年轻的皇族贵胄眼下青黑、神色恍惚,已经没了往日英姿勃发。他心中一动,莫非王爷真如奴婢说的,遭了先帝报应,发了那等宿疾?

  想到这里,宋长明不禁打个寒颤:倘若过些日子王爷真有个好歹,王妃端肃,岂能容自己苟活?那就真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只要大事可成,就算王爷年少崩殂,他也有个拥立之功,理当辅弼幼主权倾天下。吕不韦故事我宋长明应当效仿!与其后半辈子过得偷偷摸摸、当不见天日逃犯,何如轰轰烈烈做一番大丈夫事业?何况苟且偷生,又有几日?!

  既然如此,那有些话他就不得不劝说主上了!

  宋长明满脸恳切:“王爷!深闺妇人只要着人仔细看守,她能翻出什么大浪?您现在不必打草惊蛇。依我之见,王爷有心腹大患迫在眉睫!小人蒙王爷搭救,只怕此刻盐运使死囚被劫的奏疏大概亦有快马飞报京城。王爷,倘若今上得知小人被救,定要疑心是王爷所为!到时候抄家搜府,就在眼前!”

  秦王略微沉吟:“二郎不至如此吧……他还真敢和我撕破了脸?”

  宋长明急得顿足:“王爷!今上又不处置苏旭!又不让您适藩!如今宫里又有妃子有妊!王爷!您就没想过,太妃娘娘年纪并非老大,平素身子也好!如何忽然就薨了?难道不是今上下的毒手?只怕太后和大长公主也难脱干系!”

  秦王脸色大变,他口中喃喃:“娘……娘啊……”

  宋长明再近一步:“王爷!有道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咱们再不起事,就算皇上一时隐忍不发,待那乡下寡妇生下儿子、今上社稷安定,世间哪里还有您的容身之所?况且王爷暗里已同大长公主势同水火!倘若太妃真是遭人毒手,王爷不见吕后诛亲王之事乎?”

  宋长明五官狰狞:“如今已是生死一线了!王爷!”

  他倏地下跪:“臣请陛下为天下苍生计早下决断!”

  秦王些微愣怔:“那么……何时起兵最好?”

  宋长明深深叩首:“人言正月十五,暴雪打灯,满月晦明,正当夺位!”

  秦王轻轻咬牙,他终于下定决心:“准卿所奏!”

  便在此时,一阵透骨冷风吹来,密室之内烛火明灭,映着屋中二人面色可怖、如同鬼魅。

  重帘之后,秦王妃与王明珠平淡对视了一眼,各自无声嗤笑。

  次日天不亮时,秦王府角门便抬出一乘小轿悄悄儿地去了雨神庙。秦王府对外只说,是王爷的一位姬妾大病初愈,要进庙斋戒祈求平安。

  这座雨神庙乃是皇宫外八庙之一,等闲百姓、官员无权擅入,从来都是皇家专门祈福之地。譬如去岁天降暴雨,秦王即曾代替天子在此斋戒一月,祈祷天晴雨歇。也是为着秦王长久勾连于此,雨神庙内僧人、侍卫俱出王府。这座精美神庙,几乎成了秦王私邸。便有好事者窃窃私语,说秦王虔诚礼佛,在这庙里可布施了不少巨大箱笼,只是外人不知里面装得什么好东西罢了。

  而且这等闲话居然是从严肃整齐的金吾卫嘴里传出来的。

  只为雨神庙坐落在皇宫西北角,与偌大禁城只隔了一道护城河。如今数九寒天,御河结冰,胆大之人直可步行走过。金吾卫值戍闲得无聊,站在皇宫墙头儿上居然将秦王府络绎送来箱笼之事看了个满眼。如今听说庙里来了皇家内眷斋戒,那就谁也不敢偷窥了。

  于是,金吾卫自然就错过了那镶金嵌玉的华美轿中,居然走出位落拓男子的奇异景象。

  正月初五,破日。

  宋长明带领殷山死士盘踞雨神庙。

  庙中钟楼私藏巨大箱笼,里面俱是甲兵;亦有装满硝石的木桶在天王殿内堆积如山。

  如此罗刹鬼世界,妖异频繁出;无奈金刚空怒目,菩萨枉低眉。

  正月十五皇宫暖阁

  大长公主满脸郑重地看着皇上兄弟,她今儿是来跟圣上讨个决断的。

  这个年啊,她没过好。

  自从听说小苏夫人在宫里日夜啼哭,断然不肯攀龙附凤。她家沈大人从腊月三十儿起跟她甩足了十五天的冷脸子。

  沈郎说了:“要是我表妹有个三长两短,臣就自请有罪,辞官回原籍种田去!似我这等薄情寡义对不起亲戚的男子,原也不配伺候您这金枝玉叶!”

  这个事儿吧,就把大长公主搞得挺无奈的。

  虽说当初选沈彦玉做面首,她不过是瞧上了沈郎颜如玉。可是处的日子长了呢,大长公主觉得沈郎竟然并非十足绣花枕头。越往后看,大长公主越觉得沈彦玉很有可取之处。譬如他对那个昔日负了的表妹也不曾落井下石。当初在宛平挨了表妹两口子一顿臭揍,臊眉耷眼的回来,也只落寞地说了句“我是活该”。

  大长公主此生也看过一些男人发迹前后的变化嘴脸,所以越发觉得混蛋堆儿里,沈彦玉并非十足真金的那一个,她不免动了和他天长日久的心思。

  既然大长公主起心动念,就不好意思不管人家亲戚!何况小苏娘子还是她送进宫的!

  大长公主懊悔啊,她是相当懊悔。

  她只当苏娘子为人泼辣、足智多谋,不是个寻常女子,定然能奇计百出。谁知道这么个厉害人儿进了宫也是不吃不喝就会哭天抹泪那死出儿的!你当初聚众殴打沈彦玉那本事呢?!啊,当然了,不打皇上是对的!你刺王杀驾我也有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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