动作带着不由分说的亲昵,却又轻柔得像羽毛拂过,亲完自己先眯起眼笑了,仿佛偷尝了蜜糖。
“宝贝们,总比在外面流浪强!要听话,别给林大人添乱!”
少女嘴上说着鼓励的话,眼波却似不经意地瞟了眼跟前的马车和缇骑。
这组合看着,可跟押送囚犯的没两样……
林砚那个工作狂,真的能记得给这些小祖宗添水加饭吗,别最后苦了这些啥也不懂的小猫啊!
几只小猫咪被苏绒亲得有点懵,暂时忘了害怕,茫然地舔舔被她亲过的地方,又互相蹭蹭,咪咪叫了几声。
苏绒看着它们懵懵懂懂的样子,唇角弯起一个极柔软的弧度,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要把胸口的一口浊气也一同呼出去。
然后就看着车门被一位努力cos慈祥老父亲的缇骑,轻手轻脚地关上了车厢门。
车轮骨碌碌转动起来,载着那几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朝着诏狱的方向缓缓驶去。
苏绒站在原地,目送着马车消失在街角,胸口那颗七上八下的心空落落的,仿佛也跟着马车一起走了。
她下意识地抬手,指尖轻轻拂过自己还残留着一点小猫凉意的唇瓣,那里似乎还带着一丝幼崽特有的奶腥气。
少女微微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像是蝶翼栖息在初绽的花瓣上,敛去了眼底所有翻涌的情绪。
刚才还热热闹闹的猫馆门口,此刻只剩下她一个人,刚才那股子絮絮叨叨的劲儿,像是跟着马车走了一样,只剩下一点沉甸甸的牵挂。
它们会害怕吗?
诏狱那地方,黑黢黢的,又冷又硬……
那些板着脸的缇骑大哥,会记得摸摸它们的小脑袋吗?
林砚那个冷面神,会不会只顾着审犯人,忘了给它们的小碗里添一口温水?
一个个念头像小泡泡一样冒出来又破掉,少女轻轻叹了口气,声音细得几乎听不见。
算了。
光在这儿瞎担心也没用。
她深吸一口气,挺直了腰背,像是要把那点沉甸甸的情绪也一并压下去,目光重新变得坚定起来。
作为经历了小机灵几次偷跑的当事人,苏绒的胆子似乎也变得格外大胆起来。
心念电转间,一个念头便如同破土而出的嫩芽,嗖地一下顶了上来。
不如等下衙的时候亲自去接猫猫吧?
亲眼去看看那些小家伙们的工作环境,也看看那些女囚……
她心里隐隐有种预感,那些被关在高墙之后的女人,或许和小猫一样,都是被命运随手抛在角落里的可怜虫。
这世道,一人犯事,全家遭殃。
家里的顶梁柱塌了,后院里那些连大门朝哪开都不一定清楚的妇人稚子,就得跟着掉进这不见天日的泥潭里。
就像猫车上的那些小家伙,被塞进笼子时,哪只不是无辜又惊恐?
诏狱女监里,怕是也塞满了被父兄牵连,被权势裹挟,被命运一脚踹进泥潭里的可怜人!
她们不是罪恶的化身。
她们只是…运气不太好罢了。
所以,得去看看她们。
去看看她们和小猫在一起的样子,看看她们需要些什么,也许还能帮上点什么忙呢!
这个念头一起,苏绒只觉得心里那点空落落的感觉,瞬间被一股新的力量填满了,就像找到了什么新的目标一样转身回了猫馆。
此时此刻,诏狱女监。
这里的空气常年凝滞,带着一股驱不散的阴冷潮气,霉味混着铁锈味,沉甸甸地压在胸口。
厚重的石墙隔绝了大部分阳光,只有高处狭窄的铁窗,吝啬地漏下几缕惨淡的光。
低矮的囚室一字排开,铁栏森冷。
但平日里死寂的走廊上,此刻却罕见地浮动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劲儿。
女孩子惯是爱说话的,如今又有这样美好的事情到来,女囚们虽然还挤在各自的囚室里,却忍不住隔着铁栅栏交头接耳。
一双双眼睛非但不怕了,反而带上了几分平日里绝不敢有的大胆,竟都齐刷刷地投向走廊尽头的林砚。
大约是觉得今天是个不一样的日子,林大人的脸色似乎也没那么吓人了。
林砚脸上没什么表情,依旧是那副沉静冷冽的模样,对那些过分直白的打量恍若未觉,只目光淡淡扫过一张张囚室的门牌。
张不易站在他身侧,手里捧着一份名册,声音压得极低。
“大人,按您吩咐,第一批参与照料的女囚都筛选过了,都是些手上没沾过血的。”
“开门。”
沉重的铁锁咔哒一向,铁门被缓缓拉开,一股更浓重的阴冷气息扑面而来。
女囚们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林砚的目光平静地扫过这一张张年轻的脸,最终落在走廊中央一片被清理出来的空地上。
那里铺着几张干净的草席,旁边还放着几个盛满清水的陶碗,缇骑便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小猫放在草席上。
几只毛茸茸的小家伙挤成一团,在陌生的黑暗和颠簸后,突然出现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不负众望地一下子炸起毛来。
小奶牛像个炸毛的小将军,弓着背,喉咙里发出威胁的呼噜声。
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一边把瑟瑟发抖的同伴都护在身后,一边警惕地扫视着周围这些高大的两脚兽。
小三花更是吓得把脑袋死死埋在同伴的肚子下面,只露出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屁股。
另外两只也缩在奶牛身后,发出细弱惊恐的呜咽。
空气仿佛凝固了。
女囚们看着那几只挤成一团的毛茸茸小生命,方才那股子兴奋劲儿霎时便化作一种更为汹涌的情绪。
方才还带着几分大胆的眼睛全都软了下来,像是被什么温暖的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那是一种几乎被她们遗忘的情绪。
怜惜。
女子们忘记了交头接耳,目光不由自主地锁定了那几只更需要庇护的小可怜。
林砚自然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便对着狱卒微微抬了抬下巴,后者便上前轻轻打开了几扇牢门。
门打开的瞬间,几只小猫便像
受惊的兔子,猛地往抱了它们一路的缇骑脚后一钻,缩得更紧了。
喵的,你们不要过来啊啊啊啊啊!
时间就这样一分一秒过去。
小猫们不敢出来。
女囚们也不敢靠近。
双方隔着几步远的距离,在死寂的空气里无声地互相注视着,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直到半晌过去,一个胆子稍大的女囚到底还是往前挪了一小步。
她蹲下身,离那干净的草席还有老远,声音干哑得厉害,却像哄孩子一样的开了口。
“咪咪…别怕…出来呀…”
这声音…好像没有恶意?
小奶牛炸开的毛稍稍塌下去一点,警惕地探出半个脑袋,小鼻子飞快地抽动。
它看到了蹲在不远处的女人。
那女人脸上没有凶恶,只有一种近乎卑微的讨好和怜爱。
它犹豫了一下,爪爪像是自己有想法似的,往前挪了一小步。
像是一个信号,其他女囚见状也纷纷学着样子,怯生生地迈出牢门,蹲下身,七嘴八舌地轻声呼唤起来,声音里都带着久违的活气
“咪咪,来……”
“乖,不怕……”
“这里有水……”
细碎轻柔的呼唤声,像一阵温暖的风,吹散了女子们的拘束,也吹散了小猫们的恐惧。
小三花终于也怯生生地从同伴肚子底下,抬起了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
女囚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她颤抖着,极其缓慢地,将手指往前伸了一点点,几乎要碰到小狸花柔软的鼻尖。
小狸花没有躲,它只是伸出粉嫩的小舌头,飞快地,在那指尖上舔了一下。
那微刺又温热的触感,瞬间击穿了女囚冰封已久的心防!
女囚:!!!
一滴泪水就这样毫无征兆地从她浑浊的眼眶中滑落,砸在冰冷的草席上。
她猛地捂住了嘴,压抑的呜咽声从指缝里漏了出来。
小猫咪不明所以地围着她转,不知道自己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值得她这样哭泣。
这眼泪来得猝不及防,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被这么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蹭着信任的感觉,真是很久没有过了!
第94章 从诏狱开始征服世界
诏狱的空气比苏绒想象中的更呛人。
她刚踏进那条昏暗的长廊,就忍不住打了个惊天动地的喷嚏。
“阿嚏——!”
少女揉着发痒的鼻子,眼角还挂着点泪花,亮晶晶地缀在睫毛尖上,心里忍不住嘀嘀咕咕,寻思这地方的陈年灰尘和霉味果然名不虚传。
但你别说,诏狱这地方当真泾渭分明得扎眼,条件好的地方可谓极尽舒适,条件坏的地方却也真是磋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