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了!
苏绒得意地扬起下巴,嘴角抑制不住地弯起一个顽劣的小弧,目光带着点小挑衅,故意瞟向蹲在一旁的丧彪。
瞧见没?
你送的鸟被嫌弃了!
丧彪本来正安静地看着雪姑吃饭,这会儿被苏绒这明晃晃的挑衅眼神一扫,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无语的神情。
猫爷尾巴尖儿一甩,连带着它那双带着伤疤的眼皮也跟着往上抬了那么一分,毫不遮掩地给了苏绒一个巨大的白眼。
然后干脆利落地转开了头,那线条冷硬、布着旧伤的侧脸在晨光里透着一股子“本大爷不想和幼稚人类计较”的无语,背对着苏绒这幼稚鬼,彻底不理她了。
苏绒:……
她被丧彪那明晃晃的白眼噎得一时语塞,刚想嘀咕一句小气,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雪姑舔食肉羹的满足模样吸引。
那碗温热的肉羹很快见了底,雪姑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蓝眼睛满足地眯起。
它甚至微微侧过身,极其温柔地舔了舔身边两个还在埋头苦吃的小毛团子。
苏绒看着这温馨的一幕,心头那点被丧彪嫌弃的小郁闷也散了大半。
她蹲下身,指尖轻轻拂过煤球背上那几绺刚干透、显露出狸花纹路的软毛,又点了点旁边尾巴尖甩来甩去的雪球的小脑袋。
时间就在这静谧安然的氛围里悄然滑过。窗纸透进的光已不再刺眼,变得温柔而朦胧。
猫馆里弥漫着一种白日将尽的倦怠。雪球和煤球依偎在母亲柔软温热的腹下,睡得小肚皮规律地起伏着。
雪姑也半合着眼,下巴轻轻搭在孩子身上,陷入一种满足而放松的浅眠。
苏绒刚把小咪也哄进了窝里,正想踮脚去支摘窗的销子——
身后的门帘哗啦一响,一道熟悉的身影斜斜地倚在了门框上,挡住了门口最后几缕昏黄的光线。
是张不容。
他显然刚睡醒不久,玄青的袍子还带着点压出来的褶痕,几缕没束好的发丝随意垂在额角,脸上带着点未尽的睡意。
抬手慢悠悠地揉着脖子,大概是被不甚舒服的睡姿给坑得不轻。
“什么时辰了…小苏掌柜还没打烊呢?”
“快了,张先生这一觉睡得够沉的,怎么这时候来,不想回去了?”
张不容含含糊糊地嘀咕了一句,扯了扯嘴角算是回应,也没解释自己为何在这当口醒来。
他微微侧头,像是在活动筋骨,目光却状似无意地飘向了临街那几扇高高支摘着的窗户方向。
隔了一扇门,前头街面上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黄昏时分,正是归家时候,人声比白日里更显杂乱嘈杂几分。
但这片嘈杂中,几声异常亢奋的议论,还是穿透了距离和店门,隐隐约约地钻了进来,带着点难掩兴奋的调子。
“哎,听说了吗?戚里…”
“…可不是嘛!廷尉府的人!那架势…”
“连大门都被盯死了!乖乖…”
“定远侯府这次怕是踢到铁板喽…不,是踢到阎王殿的门槛了…”
声音零碎,内容也听不真切。
可那几个关键词像投入静水的小石子,清晰地砸在空气里。
苏绒猛地抬眼看向倚在门框边的张不容,那双杏眼里瞬间没了刚才的困倦平静,骤然亮起锐利的光,像擦亮的星子。
张不容也听到了那些断续的议论。
他脸上那点刚睡醒的迷茫瞬间消散,唇边习惯性的懒散笑容更深了些,眼神里却沉淀下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
他迎上苏绒带着探寻和急切的目光,甚至没等她问出口。
男人身体依旧松松垮垮地倚着门框,肩背却仿佛无形中挺直了一丝,带着一种旁观全局的笃定。
他微微颔首,声音不高,甚至依旧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却分量十足地吐出几个字。
“是戚里那边。”
张不容的视线若有似无地掠过窗外暮色笼罩的街道,嘴角那点笑意更深了几分,慢悠悠地补充道。
“看来动了。”
第39章 大反杀开始读条
第二天,张不容依旧到猫馆陪着等消息,可林砚依旧未至。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低压,并非山雨欲来,更像是某种看似平稳的水流之下,暗藏着一股令人窒息的凝滞。
苏绒只觉得胸口那点闷气越攒越多,简直要凝成一块疙瘩。
她预想中的柳暗花明连个影子都没见着,局面仿佛陷在粘稠的浆糊里,胶着得让人心头发闷。
倒是张不易黄昏的时候来过一趟,除了接哥哥还带来解释与安抚——
“林大人没回廷尉,直接被急召入宫了,还是宫中降了旨意下来,让我们都好好办公。”
见少女微垂着眼睫,指尖无意识地绕着柜台上小猫留下的几根绒毛,张不易也顾不得忌讳不忌讳了,又讲了林砚出差的事。
“定远侯府在外面传了些谶纬,本就是陛下要大人处理的,宫里本来就不会放过他们,少安毋躁,千万少安毋躁。”
苏绒面上只轻轻嗯了一声,唇线抿得平直,可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却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分明映着烛光,却未映进一丝亮色。
她心里觉得这话本身就非常可疑。
皇帝下的令怎么了?
他要是不认又能怎么着?
根本没法怎么着。
皇帝是个高危职业,古来做皇帝的人也基本都不是很正常,喜怒无常朝令夕改那都是常态,伴君如伴虎可不是说着玩的。
总之,靠不住!
“哎……”
少女像被抽掉了骨头似的,整个人蔫蔫地趴在柜台上,下巴顶着手臂,眼睛盯着雪球那根细的不能再细的耗子尾巴。
眼睛里那点光黯了,头半垂着,整个写满了无所适从。
果然处理反派角色没有爽文小说里来的那么容易,找出罪证就能直接干掉!
她苏绒,一个只想撸猫赚钱发家致富奔小康的穿越小透明……
能救下明珠已经是万幸中的万幸,面对这种顶级大佬们的博弈,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等会,真的什么都做不了么?
少女半垂的头忽然定住了,顶着手臂的下巴微微抬起了一点点。
垂着的眼睫毛极轻地动了一下,黯了的光芒像是被什么东西从深处突然勾了出来。
那双原本无精打采的眸子骤然一凝,虚垂在柜台上的指尖也跟着停住了。
雪球毛茸茸的小尾巴尖扫过她的手背,带着墨点的一簇绒毛擦过她的皮肤,带来一点极轻微的痒意。
就是这一下,像有什么东西轻轻拨开了蒙在她脑子上的那层浆糊。
苏绒的眼中瞬间亮起一抹高光,像是阴霾散尽后被日头陡然照射的泉底,清澈又带着冷冽的光。
她还有一件事能做。
她不能撬动朝堂上的博弈,但她可以让明珠的事……人尽皆知!
把这件事闹大!
方才还蔫软的少女,此刻嘴角轻轻往上勾了勾,弧度里藏着点按捺不住的,要搞事情的坏劲儿。
顶着手臂的下巴又抬高了几分。眼睛下一秒就骨碌碌转了起来,机敏得像只发现了新目标的小野猫。
可以让张不容以最快的速度写个新话本子出来。完稿就塞给那些茶馆瓦肆里最能说会道的先生!
就写民女如何被恶霸掳走,亲人如何撕心裂肺,最后又有神秘义士如何只身夜
闯虎穴,九死一生才把人救出来……
故事要曲折,
文字要通俗,
要撕心裂肺,要骂得侯府面上无光!
还可以让张不易偷偷去查查,侯府以前干过的类似勾当。
找那些和定远侯府沾边、和强抢民女、盘剥小民有关的旧账。
只要卷宗在,那些沉在水底的尸骨就能重新浮上来,把这些血淋淋的铁证一起砸到人前。
这事要闹大,闹得人尽皆知。
要闹得让宫里的那位……也得侧耳听听!
就在这时,苏绒身后传来哗啦一声响,通往后院的门帘被一只手拨开了。
明珠站在门口,周大娘半扶着她的臂弯,少女的脸颊比起昨日有了些血色,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异样的沉静。
那是风雨摧折后又被小心护住的生机,看似柔弱,却韧劲十足。
她抬眼看向苏绒,那双曾经盛满腼腆的大眼睛里,此刻却燃起了一簇清晰透亮的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感激和笃定。
“苏小掌柜,明珠睡了一天好多了,非说要出来透透气。”
苏绒刚要开口询问她身子如何,周大娘已先一步说道。妇人脸上带着安定的笑容,不错眼地看着女儿。
“我预备回去拿点吃的过来,大伙儿一起吃。”
“周姐姐!”
苏绒急急出声,然后迎着周大娘纳闷的目光,眼神沉了沉,索性不再犹豫。
把眼下胶着的局面、廷尉衙门的处境、林砚被召入宫的变数,以及她心头盘旋的那个“搞大事情”的念头都直白地道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