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手中铜盆突然坠地,惊起潭底沉睡的锦鲤。鱼群疯狂撞击冰面形成的裂纹,恰似地宫青铜树上未破解的星图。
申时枢密院地牢
白傲月扯动缚着苗银锁链的囚犯,护甲刮下他肩头刺青。靛蓝染料的血腥气中,那枚孔雀翎纹竟是用人血混合西境蓝雪草汁刺就。
“南诏王庭的狗也配谈条件?”女帝将烙铁按在囚犯掌心,焦糊味里浮出诡异的檀香。囚犯突然咧嘴大笑,脱落的下颌骨里滚出颗刻着生辰八字的金丸。
裴筝破门而入时,正见金丸遇风化作飞灰。灰烬在漏进来的夕照里组成南诏文字:“子时三刻,蛊吞双凰。”
“陛下看这伤痕。”裴筝用银刀挑开囚犯后背溃烂处,“与当年平阳郡主颈后的尸斑,都是蜈蚣蛊啃噬的齿痕。”
白傲月腕间玄铁环突然收缩,勒出的血珠坠在地面形成卦象。她认出这是白莹星及笄那年,自己在太庙求得的死劫签文。
白莹星将青铜残片拼入浑天仪缺口时,二十八宿的铜兽突然眼泛红光。她咬破指尖将血抹在角宿星位,仪器轰然转动投射出的光斑,竟与地宫血池倒影拼成南诏地图。
“原来姐姐把蛊母养在这里。”她抚过地图上标注“废矿”的位置,那是永庆四十七年突发地陷的皇陵。今晨裴筝官靴底沾着的紫金石粉,正是该地特有的矿物。
夜风送来打更声,白莹星突然将发间金簪射向云板。金属相撞迸出的火星点燃事先布置的鲛绡,火焰在空中组成孔雀开屏图——正是午时囚犯身上消失的刺青纹样。
“该收网了。”她对着虚空轻笑,袖中滑落的铜符内侧,赫然刻着裴筝的生辰八字。
白傲月劈开缠满符咒的断龙石,腐臭气息裹着蓝雪草香扑面而来。裴筝手中火把照亮洞壁无数悬棺,每具棺椁都延伸出金线没入中央血池。
“陛下请看池底!”随行暗卫突然惊叫。血水退去的淤泥里,数百枚刻着“永庆”的铜符组成星图,中央供奉的正是先帝失踪的九龙玉玺。
白傲月颈间血玉璎珞突然炸裂,碎片割破她脸颊的瞬间,池中铜符开始剧烈震颤。玉玺顶部的夜明珠渗出蓝雾,雾中浮现的竟是白莹星的身影。
裴筝突然挥剑斩向血池,剑气掀开的淤泥下露出青铜碑文。她认出这是失踪多年的《永庆实录》,其中“双凰祭天”的段落正被蛊虫啃噬。
白莹星将染血的祭文投入青铜鼎,火焰中浮现南诏文字。她解开腰间饕餮玉佩,内层暗格滑出的蛊虫正与皇陵玉玺上的蓝雾呼应。
“裴相还要看多久?”她突然转身,袖箭射穿窗纸外的人影。假山后倒下的却是穿着裴筝官服的草人,心口处钉着写有女帝八字的桃木钉。
更鼓声里传来兵戈相击之音,白莹星抚过供桌上裂开的青铜镜。镜中映出的不是她的倒影,而是白傲月正在皇陵挥剑斩向玉玺的画面。
瓦当突然坠落,露出藏在檐下的苗疆银铃。铃铛纹路里未干的血迹,分明是裴筝今晨在地牢沾染的囚犯之血。
两道身影在皇陵深处相遇时,青铜祭坛上的千年烛同时爆燃。白傲月剑尖指着妹妹心口,却发现自己的手腕浮现相同位置的血洞。
“当年母后把我们放进炼蛊炉...”白莹星扯开衣襟露出锁骨下的青铜钉,“姐姐猜猜,为什么我
的本命蛊在你体内?“
裴筝带着《永庆实录》残卷闯入时,正见血池升起两具水晶棺。左侧棺中女童戴着玄铁指环,右侧婴孩攥着银铃——分明是二十年前就该死去的双生公主。
惊雷劈开穹顶,暴雨冲垮祭坛朱砂符阵。白傲月在闪电中看清玉玺内侧的铭文:得双凰者,蛊吞天下。
“裴相选哪边?”白莹星突然将铜符抛向血池,沸腾的血水中浮出第三具棺椁——那是用司天监紫晶与枢密院官银熔铸的,尺寸正合裴筝的身量。
第54章 毒箭中元节的纸灰飘进紫宸殿时,女帝……
中元节的纸灰飘进紫宸殿时,女帝白傲月正对着铜镜将鹤发染成鸦青。鎏金护甲拂过妆奁里干涸的凤仙花汁,突然在菱花镜边缘刮出个“星”字。
“陛下,裴相车驾已过潼关。”
程豫瑾的声音裹着纸钱焚烧的焦味飘进来,女帝手一抖,染膏泼湿了案头《九章算术》。她望着晕开的墨迹轻笑:“来得倒快,比当年孤夺宫时还急三刻。”
裴筝跨过门槛时,十二幅湘妃竹帘次第卷起。这位女丞相今日披着素纱襌衣,腰间却系着玄铁鱼符与银铃残片:“臣给陛下带了云中郡的土仪。”她将青布包裹搁在冰鉴旁,“翁主说这是您最爱吃的金丝枣。”
女帝的护甲刺破油纸包,暗红干枣滚在《盐铁论》封皮上:“她八岁偷枣被刺藤划伤时,还是你给上的药。”枣核突然嵌入书页间的朱批,“如今倒学会在枣核里藏密信了。”
程豫瑾的剑鞘突然压住正要滚落的枣核:“陛下当心...”
“将军不妨看看剑穗。”裴筝忽然撩开襌衣下摆,露出脚踝处的朱雀纹刺青,“您今晨换的新穗子,编法倒是与翁主府死士的剑穗如出一辙。”
暴雨毫无征兆地砸下来,女帝染到一半的白发在电光中斑驳如鬼魅。她拾起枣核劈成两半,薄如蝉翼的丝帛上爬满蝇头小楷:“那孩子要孤在重阳节前颁布《均田令》。”
“正巧臣带了草案。”裴筝自袖中抖出黄绫卷轴,“翁主提议将皇室猎场分给流民,首当其冲的便是程将军在骊山的马场。”
程豫瑾的佩剑突然架在裴筝颈间:“妖言惑众!”
“将军的剑该架在这里。”女帝忽然用染膏笔点在舆图上,“云中郡往北三百里的黑松林,藏着将军私练的三千铁骑吧?”笔尖戳破宣纸,“巧得很,那林子的地契昨日刚转到翁主名下。”
惊雷劈落殿角铜铃,裴筝腕间的银铃突然齐鸣。她解开发髻,乌发间缠着的金线在烛火下显出血字:“陛下可知这《均田令》的初稿写在什么上?”金线铺开竟是一幅人皮,“是去岁饿死的幽州刺史的背皮。”
女帝忽然剧烈咳嗽,血沫溅上人皮舆图,在“骊山”处洇出赤色湖泊:“所以那孩子扒了忠臣的皮...来劝孤当明君?”
“是忠是奸...”裴筝将人皮覆在脸上,声音闷如地府来客,“陛下二十年前不也剥过镇北王的皮充作军鼓?”
程豫瑾的剑锋突然转向女帝,又在半空硬生生凝住:“臣...”
“孤准你问。”女帝将染膏瓶掷向琉璃窗,“就像准裴相戴着人皮面具十年...”她突然扯住裴筝耳后细缝,“右相的真面目,不妨今日揭给程将军看看?”
裂帛声混着雨声响彻大殿。程豫瑾的佩剑当啷落地——裴筝面具下赫然是白莹星的脸。
“姑姑总是这么心急。”‘裴筝’抹去脸上药汁,露出眼下朱砂痣,“当年您教我易容时说过,好戏要压轴才精彩。”
女帝的护甲深深掐入妆台:“从什么时候开始?”
“从承平三年除夕开始。”白莹星捡起染膏笔描画眉眼,“那夜姑姑的鸩毒让我明白,要做执棋人就不能只是白莹星。”她忽然将笔尖点向程豫瑾,“就像程将军不能只是羽林卫,裴相不能只是东宫洗马。”
程豫瑾突然撕开胸前衣襟,心口处的飞鸾烙印下竟藏着朱雀纹:“臣...”
“你是姑父的私生子,自然该有朱雀纹。”白莹星用染膏涂红他的疤痕,“当年姑姑屠尽先帝皇子时,故意留了你这把刀鞘雕花的利刃。”
女帝忽然大笑,东珠耳坠迸裂在青铜獬豸像上:“所以你们联手做局...就为逼孤让位?”
“是请您共掌棋局。”白莹星展开血淋淋的《均田令》,“姑姑教过我,最好的棋手要舍得用自己的棋子。”她忽然割破手腕,将血滴在“皇室猎场”四字上,“比如用三万亩皇家园林,换十万流民归心。”
程豫瑾突然单膝跪地,捧出半枚虎符:“幽州三万驻军已换上翁主亲制的玄甲,随时听候...”
“听候谁调遣?”女帝将另半枚虎符按进他伤口,“是听你生父镇北王的旧部...还是听孤这个杀父仇人?”
暴雨如瀑,白莹星忽然掀开金丝楠木棺。棺中老妪的面容在烛火下逐渐清晰——竟是二十年前\“暴毙\”的镇北王妃。
“母妃教会我易容术时说过...”白莹星将凤簪插入老妪发髻,“姑姑最擅长的...是把活人变成棋子。”她忽然扯开老妪衣襟,心口处的剑伤与女帝颈间旧疤如出一辙。
女帝踉跄后退,撞翻了十二连枝灯:\“阿姐...”
“姑姑这一声叫晚了二十年。\”白莹星抚过棺中人的眉眼,“母亲当年饮下鸩酒前,往我嘴里塞了颗解毒丹。”她忽然将染膏抹在女帝鬓角,“就像您教我打算盘时...故意漏教了归零之法。”
程豫瑾突然举起拼合的虎符:“三万玄甲军已控制九门...”
“包括玄武门下的暗道?”女帝突然扯开龙袍,腰间缠着的竟是火药引线,“孤教过你...真正的棋手永远留着同归于尽的后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