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咚……
暗号传递的瞬间,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每一秒都如同在滚烫的刀尖上煎熬。不知过了多久,那角落的石壁,竟无声无息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缝隙!一股更浓烈的、属于地底深处的阴冷潮湿气息扑面而来,一道矫健如猎豹的黑影,裹挟着夜行衣特有的冷冽气息,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
“皇妹!” 低沉急促的呼唤,带着浓重的南越口音,在死寂的牢房中如同天籁!
借着墙缝外透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萧若棠看清了来人的脸 ——正是那个她曾经避如蛇的蝎南越国大皇子,萧启明!他
脸上带着许多日不曾好眠的疲惫和深入虎穴的紧张,但那双锐利的鹰眸中,此刻只有找到妹妹的如释重负和熊熊燃烧的怒火。
“皇兄!” 巨大的狂喜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萧若棠最后一丝强撑的伪装
。她喉咙里发出濒死野兽般的呜咽,挣扎着想要扑过去,沉重的镣铐却将她死死拽住。
“别出声!” 萧启明一个箭步上前,动作快如闪电。
他手中寒光一闪,一柄薄如蝉翼的匕首精准地斩断了萧若棠手脚上沉重的铁链。
冰冷的铁器落地的哐当声,在这死寂的牢房中显得格外刺耳。他迅速将一件同样漆黑的夜行衣披在萧若棠身上,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此地不宜久留!跟我走!南越的暗桩接应就在外面!”
萧启明不由分说,半搀半抱地将虚弱不堪的萧若棠拖起,敏捷地闪入那道石壁后的黑暗缝隙。
冰冷的石壁在身后无声合拢,将诏狱的绝望和污秽彻底隔绝。萧若棠被兄长强有力的臂膀支撑着,在漆黑、曲折、散发着浓重土腥味的地道中深一脚浅一脚地疾行。
地道蜿蜒向下,仿佛通往地狱的更深处。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一点摇曳的昏黄火光,两个同样身着夜行衣、气息精悍的身影沉默地等候着。
“殿下!” 其中一人低呼,声音里满是激动。
“走!” 萧启明没有任何废话,带着萧若棠迅速汇合。
他们沿着另一条更加隐秘的岔道继续前行,最终从一个废弃枯井的底部钻出。
清冷的月光洒下,带着草木气息的空气涌入肺腑,萧若棠贪婪地呼吸着,恍若隔世。
她终于……逃出来了!
然而,这劫后余生的狂喜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更汹涌、更恶毒的仇恨瞬间取代!
她回头望向那象征着无尽黑暗与耻辱的皇宫方向,月光下,她那张沾满污垢的脸扭曲如鬼魅,眼中燃烧的怨毒几乎要化为实质的火焰喷薄而出。
“元灯欢……” 她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淬着血淋淋的恨意,“还有江尧……你们加诸于本宫的屈辱与痛苦……本宫要你们百倍、千倍地偿还!”
逃出生天,不是结束,而是她复仇的序章!她需要力量,需要一把锋利无比的刀!
“皇兄,我要去见一个人。”
第47章
皇宫的另一个角落, 延禧宫。
德妃于敏盼正对镜梳妆。镜中的女子容颜清丽,眉目间带着一如既往的活泼于灵动,第一次见到她的人, 没有因为她这张面孔, 对她心声好感的。
只是现在的于敏盼眼底深处沉淀着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
她纤细的手指捻起一支赤金点翠嵌珠步摇,对着菱花镜比了比, 动作优雅, 眼神却有些心不在焉。
皇帝江尧已经很久没有踏足延禧宫了。上次来,还是为了元灯欢警告自己。
自从宸贵妃元灯欢入宫, 那抹刺目的绝色便如同最烈的毒药,牢牢攫住了帝王所有的目光和心神。
春日宴上元灯欢的艳光四射,皇帝眼中毫不掩饰的痴迷, 还有那场诡异的“毒杀案”后,皇帝对元灯欢那近乎偏袒的沉默……这一切都像无数根细针, 日夜不停地扎在于敏盼的心尖上。
青梅竹马的情分, 敌不过一张惑人的脸!
“娘娘,夜深了,早些安置吧。”贴身宫女巧星轻声劝道, 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主子阴晴不定的脸色。
宫里谁都说最最幸福的便是在两个地方当差的人,一个是宸贵妃的关雎宫,一个则是德妃娘娘的延禧宫。
关雎宫是因为宸贵妃得宠吗,延禧宫则是因为德妃娘娘心善。
但是只有这延禧宫的下人才知道,在延禧宫当差,才是要时时刻刻的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
于敏盼没有回应巧星,只是将步摇重重地拍在妆台上,发出一声脆响。
镜中温婉的脸庞瞬间覆上一层寒霜。
她恨!恨元灯欢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宠爱!更恨皇帝的无情!
明明元灯欢未进宫之前,她才是宫里最受宠的那个妃子。
那时候的她还能跟皇帝一起开开玩笑。
就在她胸中妒火翻腾, 几乎要将理智烧穿之际,殿外忽然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骚动,紧接着是守夜宫女压抑的惊呼和重物倒地的闷响!
“谁?!” 于敏盼心头猛地一跳,厉声喝道,迅速从妆奁的暗格里摸出一柄小巧却锋利的匕首。
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一个黑影踉跄着跌了进来,扑倒在地。借着殿内昏暗的烛光,于敏盼看清了来人——一个浑身湿透、沾满污泥、狼狈不堪的女子!
那女子挣扎着抬起头,散乱的发丝下,露出一张虽然肮脏憔悴却依旧能看出几分昔日骄矜轮廓的脸!
“华若公主?!” 于敏盼失声惊呼,手中的匕首差点掉落在地。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本应在诏狱最深处腐烂的女人,怎么会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的寝宫?!
于敏盼害怕的想尽了所有的可能,甚至已经想到了被人发现原本应该在大牢里的南越公主出现在自己宫里应该怎么解释。
萧若棠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身上未愈的伤口,带来尖锐的疼痛。
她几乎让自己的兄长动用了所有在大成的暗装,不惜暴露了大半的部署,才换了见于敏盼一次的机会。
萧若棠的眼中此刻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孤注一掷的光芒。
她艰难地抬起头,目光死死锁住惊愕的于敏盼,声音嘶哑破碎,却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德妃娘娘……帮我……也只有你能帮我……” 她喘息着,眼中迸射出浓烈的恨意。
她萧若棠丝毫不管此刻于敏盼脸上的害怕,她癫狂的笑道:“我知道你恨她!恨那个夺走陛下所有宠爱的元灯欢!我也恨她!恨之入骨!我有办法……有办法让她身败名裂!让她从云端跌入泥沼!让她永世不得翻身!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死无葬身之地”几个字,如同淬毒的钢针,狠狠刺中了于敏盼心中最阴暗的角落。
她看着地上好像从地狱爬出来的南越国的萧若棠,明明两人并未见过几面,于敏盼却从萧若棠的眼里,看到了同自己一样的东西。
看着她眼中那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对元灯欢的滔天恨意,心中的震惊和戒备,竟被一股扭曲的快意和强烈的期待瞬间冲垮。
于敏盼缓缓蹲下身,靠近萧若棠,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兴奋:“什么办法?你有什么办法能扳倒她?”
萧若棠咧开干裂出血的嘴唇,露出一个森然扭曲的笑容,如同地狱恶鬼的低语:“娘娘可知……那位高高在上、艳冠后宫的宸贵妃娘娘……她入宫之前……是做什么的吗?”
她喘息着,积攒着力气,每一个字都带着剧毒般的恶意,清晰地吐出于敏盼最想听到的秘密:
“她根本不是什么清白的官家小姐……她是春日宿……那个京城最下贱肮脏的销金窟里……养出来的……妓女!”
“轰!”
于敏盼只觉得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开!春日宿?!那个声名狼藉、藏污纳垢的烟花之地?!
元灯欢……那个将皇帝迷得神魂颠倒的女人……竟然是妓女出身?!
巨大的震惊和随之而来的、如同火山爆发般的狂喜瞬间席卷了她!她猛地攥紧了手中的匕首,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
“当真?!” 于敏盼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一种即将手刃仇敌的亢奋。
只要萧若棠说的是真的吗,从前安在元灯欢身上的罪名,都好像是小儿科一般,同这件事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千真万确!” 萧若棠的眼神疯狂而笃定,她挣扎着支起上半身,凑近于敏盼,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德妃娘娘若是不信……春日宿里,有一个叫‘合欢’的妓女……她当年,可是和咱们那位贵妃娘娘……同批被老鸨买进去的‘好姐妹’呢……她知道元灯欢所有的底细……包括……她身上那些见不得人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