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留在这里是害死我啊!”
于敏盼崩溃地低吼,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元灯欢那个贱人!她今天……她今天是在警告我!她什么都知道了!她手里一定有我的把柄!她不会放过我的!她现在不动手,只是在等一个时机!一个把我彻底碾碎的时机!公主你在这里,就是最大的把柄!最大的祸端!她很可能知道你在延禧宫,一旦……一旦利用这点,我们两个就都完了!彻底完了!”
她抓住萧若棠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肉里,声音凄厉绝望,“公主!算我求你了!看在我收留你这些日子的份上!你走吧!再不走,就真的来不及了!”
萧若棠猛地甩开她的手,力道之大,将于敏盼直接带倒在地!她霍然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狼狈不堪的于敏盼,那张绝美的脸上,此刻再无半分骄纵,只剩下冰冷的嘲弄和一种洞悉一切的残忍。
“来不及?”萧若棠嗤笑一声,眼中闪烁着幽冷的光芒,“德妃娘娘,你未免也太小看我皇兄,也太小看我了。”
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被于敏盼抓皱的衣袖,姿态重新变得优雅而傲慢。
“问道皇兄知道我在这里。”
萧若棠的语气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正因为他知道,我才更安全。他需要我这个‘妹妹’活着,好好地活着,成为他日后摆布大成、搅动风云的一枚活棋。而你……”
她俯下身,凑近脸色惨白的于敏盼,红唇轻启,吐出的字句却如同毒蛇的信子,“你,延禧宫的主人,就是他留给我、确保我安全的‘人质’和‘挡箭牌’。我若在你这里出了事,无论是我皇兄还是我的国家,都不会放过你。”
她直起身,欣赏着于敏盼眼中最后一点光亮彻底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绝望和灰败,如同欣赏一件有趣的艺术品。她走到妆台前,拿起一支通体莹润的紫玉钗,漫不经心地在指尖转动着。
“所以,德妃娘娘,”萧若棠的声音恢复了那种慵懒的腔调,却字字如刀,“与其在这里哭天抢地求我走,不如想想,怎么替本公主,把那个元灯欢……彻底解决掉。”
她将紫玉钗轻轻插回发髻,对着昏黄铜镜中的自己,露出一个冰冷而妖异的笑容。
“毕竟,我们俩现在,才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谁也活不了。”
于敏盼瘫软在地,浑身冰凉,如同被抽走了所有的骨头。她看着萧若棠镜中那抹残忍的笑意,只觉得无边的寒意从四面八方涌来,将她彻底吞噬。
她逃不开,也躲不掉。
这延禧宫,已然成了她与这位华若公主共同沉沦的、无法挣脱的囚笼,这个麻烦,是她自己亲手招惹来的。
而元灯欢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睛,仿佛就在这昏黄的灯影之外,冷冷地注视着她们,如同猎人看着陷阱中徒劳挣扎的猎物。
第53章
御苑深处, 芍药开得泼辣,大朵大朵的胭脂红、珊瑚粉,在暮春浓得化不开的绿意里灼灼燃烧。
元灯欢扶着宫婢的手, 沿着卵石小径缓行, 裙裾拂过草尖,沾了清露。
她目光闲散, 似在赏花, 指尖却无意识捻着袖中一枚硬物——那是枚极小的、金累丝嵌米珠的香囊球,是今晨延禧宫一个小宫女“不慎”遗落在她必经之路上的。
香囊球里残留的香气极淡, 是上好的沉水香混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清苦的药味。
这药味,元灯欢曾在华若公主萧若棠惯用的安神方子里闻到过。
她唇角掠过一丝极淡、极冷的笑意。
于敏盼,终究是慌了神, 连身边人都约束不住了么?
她自己宫里的人这欲盖弥彰的“示好”,反而成了指向萧若棠藏身之处的路标。
“娘娘。”
相念悄步上前, 声音压得极低, 眼中闪着兴奋的光,“翊坤宫西偏殿后窗下的小花园,今日午后新移了几盆开败的牡丹掩人耳目, 但角门处轮值的侍卫,换成了德妃娘娘的亲信,生面孔,腰牌却是内廷侍卫的制式。”
元灯欢脚步未停,只将手中一朵开残的芍药花瓣,一片片扯下,任其零落泥中。她看着那残红,如同看着即将凋零的生命。
“生面孔......好。”她声音轻若耳语,带着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 “那几盆牡丹移得好。月黑风高时,残花败叶底下,埋些什么脏东西,也无人会细究。”
相念心领神会,低声道:“人手已备妥,都是死士,口音像北边流窜过来的悍匪。兵器......用的是前年剿匪时缴获、库中登记在册已‘损毁’的那批。”
元灯欢终于停下脚步,目光投向翊坤宫方向那一片被高大宫墙隔断的天空。
暮色四合,宫灯次第点亮,将那方天空染成一片暧昧不明的昏黄。“去吧。”她轻轻吐出两个字,如同拂去指尖最后一点花屑,“记得,要‘闹’得足够大。惊动的人越多越好。尤其是......”
她顿了顿,眼底寒芒一闪,“今日,天命卫的杨家小侯爷杨予书正在宫中当值吧......”
元等欢话并不毕说全,相念便已全部知晓了元灯欢的意思。
“是!”相念垂首应命,身影迅速隐入渐浓的暮色之中。
夜,深得如同化不开的浓墨。
延禧宫西偏殿后的小花园,几盆白日里移来的残败牡丹在夜风中瑟缩。
浓重的血腥味,如同无形的鬼手,悄然弥漫开来,混杂着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甜腻。
突然。
“有刺客——!!!”
一声凄厉到变调的尖啸,猛地撕裂了延禧宫死寂的夜幕。
紧接着是兵刃交击的刺耳锐响、沉闷的□□撞击声、惊恐的哭喊和杂乱的奔跑声。如同滚油泼进了冷水,瞬间炸开了锅。
“护驾!快护驾!保护德妃娘娘!”混乱中,于敏盼惊恐到扭曲的尖叫格外刺耳。
“在那边!贼人往西偏殿跑了!”
“拦住他们!”
“啊——!死人!有死人!”不知哪个宫女发出一声魂飞魄散的惨叫。
延禧宫瞬间灯火通明!无数人影如同没头苍蝇般乱撞!混乱像瘟疫一样蔓延!
“怎么回事?!”
一声年轻却带着雷霆之怒的厉喝在宫门口炸响。此时正在当值的小侯爷杨予书一身戎装,带着一队精锐甲士,如同神兵天降般冲了进来。
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混乱的源头——西偏殿后那处被践踏得一片狼藉的小花园。
火光跳跃,照亮了那触目惊心的一幕:几盆牡丹被掀翻在地,泥土四溅。一个身着夜行衣、蒙着面的刺客尸体伏在花丛边,颈间一道狰狞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而就在离尸体几步之遥,一具穿着华贵宫装的女尸面朝下倒卧在血泊之中。
那宫装是极罕见的、流光溢彩的贡缎,在火光下呈现出一种妖异的紫色,此刻却被大片深褐近黑的血迹浸透,如同开败的、巨大的毒花。
更骇人的是,女尸的背上,深深插着一柄造型奇特的弯刀。刀柄上缠着褪色的皮绳——正是库中登记“损毁”的北地悍匪制式兵器。
杨予书瞳孔骤缩。
他认得那身贡缎宫装。
那是南越的样式
“华……华若公主?!”有眼尖的宫人借着火光看清了女尸侧脸,失声惊叫。
如同平地惊雷。
整个翊坤宫瞬间死寂。
所有目光,惊骇欲绝地投向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德妃于敏盼。
“不......不是我!不是我!”于敏盼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指向地上的刺客尸体,“是他!是刺客杀了公主!与我无关!快抓住他们!还有同党跑了!”她语无伦次,浑身抖得如同风中落叶。
杨予书第一个反应过来了不对劲。皇帝命令全成搜查的南越国公主,怎么就跟于敏盼搅合在了一起,偏偏今日还是自己当值。
看着自己青梅竹马一同长大的女子,杨予书的神情复杂。
南越那边借着华若公主的事情一直在给大成朝施压,今日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于敏盼这下算是捅了大篓子了。
杨予书的眼神第一次在看向于敏盼时冷的像冰,他大步上前,目光锐利如刀,扫过于敏盼惨白的脸,扫过地上那柄刺目的弯刀,最后落在女尸身下压着的一角布料上——那是一小块撕裂的、质地同样华贵的宫装衣料,颜色......正是于敏盼今日所穿的鹅黄色。
他弯腰,用刀尖极其小心地挑起那角鹅黄衣料,声音不高,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德妃娘娘,解释一下,为何华若公主的尸身下,会压着您今日所穿宫装的碎片?这柄北地悍匪的刀,又为何会插在公主背上?还有......他目光如炬,逼视着于敏盼,“这些‘生面孔’的侍卫,腰牌是内廷的,人我看着确实面生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