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知道。”林芝耸耸肩膀,将风干的大鹅送到窑炉里,仔细密封上。
她现在不担心谢大羊肉馆,更担心的还是烤制问题,毕竟鹅的体型要比鸭大上不少,想要保持外皮焦脆的同时内里也能同时熟透,便需要调低温度,延长烤制时间。
可这样外皮的颜色和脆度都有可能变差,故而林芝需要依靠自己过往的经验,慎重调整炭火的数量,窑炉的温度,尽可能做出完美的烧鹅来。
正当林芝在屋里忙忙碌碌时,点卯的时间也即将到来,大理寺前街上的人也渐渐变多。
不少食客刚刚走近,便被谢大羊肉馆门口的景象所吸引,惊讶地围上前去:“……烧鸭?”
“等会,这是谢大羊肉馆吧?”
“他们家怎么开始卖烧鸭了?”
路过的官吏衙役,乃至普通百姓都面露迷惑,可架不住谢大羊肉馆只要六十八文一斤,顿时教不少人涌上前去看。
“林芝记要八十文一斤呢!”
“只要六十八文一斤……我买半斤试试!”
就如谢平所想,六十八文一斤的价格顿时引发了食客的热情,不少以往未曾在林芝记买过,又或是嫌贵只买过一两回尝鲜的食客纷纷上前,不多时便卖出了四五只烧鸭。
谢平喜气洋洋之余,不由地往林芝记望去,只见刚刚归来的林森正推开店门,然后淡定的进去了,竟是看也没看自己这边一眼。 ??????
谢平险些气歪了鼻子,暗道他们现在坐得住,明天后天乃至大后天也拿不到鸭子时,看他们还坐不坐得住!
林森还不晓得自己的漠视让谢掌柜的怒火愈发高涨,正忙忙碌碌擦桌拖地,将账册登记册都取出摆放整齐,最后方才到灶房里拿了蒸饼垫饥,他一边吃,一边往院子里看:“芝姐儿还守着呢?”
“说是今日用的是鹅,故而时间会有些差别,得在旁边守着才是。”
“嗯……”林森回想起最初林芝折腾一日,才将烧鸭彻底完工的样子,不免心生担忧。他悄声道:“今日来得及吗?不如与客官们说一声……嗷!”
宋娇娘抬起胳膊,撞在林森的身侧。她横眉竖眼,压低声音道:“芝姐儿肯定能做到的。”
“我这不是想让芝姐儿压力小点。”林森捂着身侧,龇牙咧嘴的同时还记得压低声音。
“芝姐儿看着淡淡的,其实最不服输呢。”宋娇娘遮住嘴,嘀嘀咕咕:“别看早上干脆利落地安排下来,其实心里记恨着那谢大羊肉馆,想要他们好看呢。”
“那谢大羊肉馆真的有病。”
“可不是嘛?跟疯狗似的,竞争归竞争,居然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
就在两人正嘀嘀咕咕,暗暗骂谢大羊肉馆解气时,忽地一股不同于往日的香味冲入夫妇俩的鼻腔。
林森夫妇的声音戛然而止,不约而同抬眸望向前方,只见林芝正打开窑炉,长杆一勾一拉,便将里面悬着的两只烧鹅拉了出来。
两人嗅到的异香不用多说,正是从中喷涌而出。
见此,林森和宋娇娘皆是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垂涎欲滴地盯着枣红中带着金色,宛如镀了一层蜜蜡般油亮的烧鹅,半响才挤出一个感叹字:“哇……”
宋娇娘脑海里滑过一道思绪,难怪女儿打从知道消息起就没有出现丝毫变化:就这!用得着吗?
她擦了擦快要淌下来的口水,一个胳膊肘把林森怼一边去,然后让出中间的道路来:“芝姐儿小心点!那么沉的东西。”
“还好啦。”林芝笑眯眯的,心情很是不错。尽管她确定自己已了解窑炉,也没想到居然能第一炉便直接成功,而且做出来的烧鹅色泽均匀,漂亮到让自己都眼前一亮,就是不知道里面如何。
林芝满怀期待地进了灶房,将一只烧鹅悬在半空中,另一只搁在案板上。
紧接着,她手执菜刀干脆利落地将烧鹅一分为二,瞬间鹅肉的清香,香料的异香与汁水一同如浪潮般汹涌而出。
林芝手里一转,将多余的汤汁接在盘里,再细细分割鹅肉。
林森和宋娇娘往前走了几步,视线牢牢黏在切割下来的鹅肉上。
林芝切出一盘子,推到夫妇俩面前,脸上带笑:“运气不错,第一炉便熟透了。”
“爹,娘,你们快试试。”
“好好好。”林森夫妇早已恭候多时,闻言喜上眉梢,忙不迭拿起筷子,分别夹起一块烧鹅送入口中。
甫一入口,夫妇俩的耳边便响起清脆的咔嚓声。连接着酥脆外皮的那层薄脂瞬间在舌尖融化开来,将烧鹅惊人的醇厚丰腴送到口腔的每一处。
烧鸭与烧鹅,这一堆同胞异卵的兄弟相似却又截然不同。前者皮脆肉紧,肉汁清甜,而后者脂香与肉香交织,绵密厚重,咸鲜温润。
夫妇俩吃了一块,又忍不住夹起下一块。林芝瞧着两人反应,嘴角微微上扬,也捡起筷子尝了起来,细细品味,确保万无一失。
正如宋娇娘说的,她啊才不是什么善心人,记仇得很。
林芝咽下鹅肉,眼里闪过势在必得:既然谢大羊肉馆想踩着她上去,那她就奉陪到底,看到底是谁做了谁的登云梯。
第64章
林芝一家在灶房里吃得心满意足,其乐融融,同时铺子外也有人注意到林芝记铺子飘出的香味。
“奇了怪了。”一个提着谢大羊肉馆烧鸭的食客循着香味走到林芝记门口。他仔细嗅了嗅,又闻了闻手里的油纸包:“我怎觉得林芝记的烧鸭味道好像与平日不一样?”
“闻错了吧?许是两家烧鸭味道混在一起了?”
“也许吧……”
“不过只要六十八文一斤,这也太划算了。”另一个食客拎了拎手里的油纸包,喜滋滋道。
“不知道味道如何?”
“谢大羊肉馆的招牌在那,肯定比一家脚店做得好。”
“那也是!”
“我记得林官人还在林芝记定了烧鸭的,咱们进去得跟他说说,让他退了才是。”
“对对。”几人有说有笑地进入衙门,还顺便宣扬一番自己买到的便宜烧鸭。
靠着低价和谢大羊肉馆的名声,不少人动了心,纷纷购买。
不过半日,谢大羊肉馆的烧鸭就卖了大半,还有不少人预定了下午来取。
即便降价以后收入比预期要低,也架不住卖出去的数量多,让谢平喜上眉梢。他回灶房吩咐众人加快制作,自己则美滋滋地算起账来。
待到中午,他背着手走出铺外,一是看看自己烧鸭的售卖情况,二是瞧瞧今日林芝记的营业状态。
谢平光是想想,便能想出一番鸡飞狗跳的情形。他脚步轻快,暗暗想着得将林芝记的窘态尽数记下,回头禀报给汤厨才是。
啧,真不知林家人做了什么,来汴京这点光景便得罪了汤厨。谢平心里掠过一丝怜悯,随即又涌上幸灾乐祸,也多亏们这番操作,才让自己有机会攀上这棵大树。
可刚走到门口,谢平就皱起眉,心里咯噔一下:只见林芝记里人来人往,安静祥和,每一个出来的食客面上皆是餍足之色,瞧着与往日并无区别。
这怎么可能!?
谢平沉着脸,唤来小厮让他去打听打听,很快便得到消息:林芝记的确改售烧鹅了,不过今日是按过去烧鸭价卖的。
“按烧鸭价出售?”
“是,不过郎主放心。”小厮见谢平脸色不好,赶忙接着往下道:“不过那位官人说,明日烧鹅便要一百二十文一斤,足足比咱们贵了一倍呢!”
谢平表情方才缓和了一些,想来林芝记也是没有办法,就他们的本钱用烧鸭价卖烧鹅,怕是没得赚还得倒亏。
只不过且不说烧鹅与烧鸭味道区别,这价格着实是……
谢平摇摇头,冷笑一声:“真真是狮子大开口,区区一个脚店居然开口便是一百二十文一斤。”
谢平觉得林芝记这是在自寻死路,背着手回了铺子,不曾想林芝记里,诸人品尝烧鹅过后也纷纷提及对面的谢大羊肉馆。
“唉?你们说订不到鸭子?那么多铺子呢!”一名食客舔舔嘴唇,一边意犹未尽地望向烧鹅试吃品,一边随口问道。
另一名食客用牙签戳起一块烧鹅放入口中,随着丰腴滋味在唇齿间散开,惊得眼睛圆睁:“唔……烧鹅也不错啊!”
几人本来昨日订了烧鸭,得到消息后便想退单或还价,没料到铺里直接没有烧鸭,而是换成烧鹅。
他们本不情愿,刚要开口退单,林森就送来烧鹅试吃品,态度顿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咱们家往日用的鸭子品种,体重乃至尺寸都有考究,只有几家铺子能稳定提供,哪晓得一家说没货也就罢了,几家铺子通通都说没货。”
林森无可奈何,朝着诸人拱手道:“想要重新稳定货源,还得再考察二日。”
“竟然还有这种事?也没听说最近鸭子……”食客下意识接话,说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