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广安的出现,或许正是个转机。
林飞鱼望着眼前这个褪去青涩、已然长成可靠模样的男人,心想着至少能让常欢明白,这世上值得爱的男人不止苏志谦一个。俗话说得好,三只脚的青蛙难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地都是,她不一定要跟钱广安在一起,但总要学会从那段无望的感情里走出来。
“那你能不能帮我……”
钱广安还想追问,余光却瞥见江起慕正朝这边走来。他下意识将信封塞回口袋,喉结紧张地滚动了一下。
阳光从窗口斜照进来,在林飞鱼和钱广安之间投下一道泾渭分明的光影线,江起慕的目光在钱广安脸上短暂停留,最终站定在林飞鱼身侧,声音低沉:“聊完了?”
钱广安对上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睛,条件反射般点头:“聊完了。”
心里却嘀咕着,以前怎么没发现江起慕这么粘人?
他不过跟林飞鱼才说几句话,他就急吼吼地贴上来,醋劲儿可真够大的,啧啧。
林飞鱼余光瞥见钱广安口袋里露出的信封一角,却装作没看到,感情这种事,总要当事人自己迈出那一步才有诚意。
她转向江起慕,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你坐了三十多个小时火车,先去休息吧。我和常静把对面屋子收拾出来,下午常美姐出院要住。”
江起慕立即摇头:“我不累,我帮你一起打扫房子,不过对面不是一直有人住吗?”
林飞鱼一边从柜子里翻出几条抹布,一边解释道:“原本是玻璃厂领导家小儿子住的,这两年厂里效益不好,小两口停薪留职去深圳了,房子便空了下来,昨天姐夫知道后,连夜找上门把房子租了下来。”
按理说,常美出院应该回严家去住,但出了这事,加上常明松的事情还没有个结果,所以她决定先留在娘家,严豫也不敢勉强她,可常家这巴掌大的地方,若他也要留下来,肯定住不下,所以严豫知道对面没人住后,便以双倍的价格从别人手里抢租了下来。
常静已经先去隔壁开始打扫。
钱广安见状也要帮忙,可他打着石膏的右手实在不方便,众人纷纷劝他回去休息,他却执拗地用左手提起水桶:“你们别小看我啊,我一只手也能干活!”
谁知水桶刚提到门口,钱母就风风火火地杀到,看到儿子吊着胳膊还在干重活,顿时心疼得直跺脚:“哎哟我的小祖宗!你这手还要不要了?”
她不好直接说林飞鱼几人,只能围着儿子絮絮叨叨,那喋喋不休的架势活像唐僧念紧箍咒,听得在场几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江起慕赶紧打圆场:“广安,阿姨说得对,你的手这样就不要再干活了,赶紧和阿姨回去好好休息。”
钱广安也觉得不好意思,这次没再坚持,连忙假装肚子饿,钱母一听儿子肚子饿,也顾不上心疼和“念经”,风风火火拉着儿子回家,准备给儿子做“满汉全席”。
等钱母和钱广安母子两人一走,林飞鱼顿时觉得全世界都清净了。
她环顾着这间曾经熟悉的屋子,墙壁的涂画,窗棂上的划痕,想起她妈决定要嫁给常叔叔时,她和常美、常欢三人还策划了离家出走和装病,现在想起来觉得幼稚又搞笑,再想想这几年发生的事,顿时又觉得世事无常。
“嘶——”
江起慕突然倒抽一口冷气。
林飞鱼急忙转身,见他正低头揉着眼睛。
“怎么了?”
“没事。”江起慕抬起头来,眨了眨泛红的眼睛,“捅蜘蛛网时灰掉眼睛里了。”
刚才他拿着东西去清理天花板角落的蜘蛛网,墙皮年久失修,被一碰沙子哗啦啦掉下来,他躲闪不及,被沙子进了眼睛。
林飞鱼扔下抹布,又用干净的水洗了洗手,然后快步过去,一把抓住江起慕的手腕:“别用手揉,脏,我帮你吹吹。”
“好。”江起慕的声音莫名低了几分。
话音未落,林飞鱼已经踮起脚尖,双手轻轻捧住他的脸,小心翼翼地用手指拨开他泛红的眼皮,轻声说:“往上看。”
她的手软软的,捧着他的脸,那触感柔软得不可思议,江起慕脸上的温度一下子就上去了。
还有她说话时的气息拂过鼻尖,又暖又痒,像有片羽毛在心尖上轻轻扫过。
江起慕心跳加速,照她说的话翻着眼白,林飞鱼又凑近了些,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眼角。
“呼——”
随着这轻柔的一吹,江起慕下意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视线正好撞进林飞鱼近在咫尺的眸子里,耳朵瞬间红透了。
林飞鱼浑然不觉他的异样,紧张地问:“好点没?”
江起慕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嗓音莫名沙哑道:“……好了。”
林飞鱼仍捧着他的脸,突然惊讶地“咦”了一声:“你的睫毛怎么这么长?”说着指尖轻轻碰了碰他的眼睫,“像把小扇子似的,你试试能不能用睫毛扫到我耳朵?”
她们宿舍的人经常羡慕她的眼睫毛又长又翘,说她的眼睫这么长,肯定能轻而易举就用眼睫扫过耳廓,她当时没当一回事,这会儿想起来,不由想试一试。
不等江起慕反应,她已经松开手,歪着头把耳朵凑过去。
那截白皙的耳廓近在咫尺,耳垂上还有颗小巧的痣,看上去很是可爱,让人忍不住想放在手里把玩。
江起慕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像蝶翼般轻轻颤动,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然后轻轻扫过她的耳廓。
“哎呀好痒!”林飞鱼没想到自己会这么怕痒,被扫了几下就忍不住笑出声来,肩膀缩了缩,“够了够了,换我来!”
她刚转过身面向江起慕,仰起脸时睫毛像两把小羽扇般轻轻颤动。
就在她将要凑近的瞬间,余光突然瞥见常静呆立在门口,手里端着的水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眼里满是震惊。
林飞鱼这才如梦初醒,意识到屋里还有第三个人,她像被烫到似的猛地后退一步,脸颊瞬间烧得滚烫。
常静也像只受惊的兔子,转身就往卧室跑,脚下一绊,差点来了个平地摔。
客厅一下子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外聒噪的蝉鸣声此起彼伏。
林飞鱼确认常静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后,才偷偷抬眼看向江起慕,朝他眨眨眼睛,小声道:“下次再试。”
江起慕凝视着她水光潋滟的眼眸,喉结无声地滚动:“好。”
说完两人无声地相视一笑,竟觉得比吃了蜜还甜。
林飞鱼跑进屋里,推开卧室门时,林飞鱼看见常静还保持着方才的姿势,那盆脏水在她手里端得稳稳的,只是一张脸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见林飞鱼进来,她立刻手足无措,结结巴巴道:“我、我什么都没看见!真的!”
林飞鱼挑眉,常静脸更红了,这才改口说:“其实……我都看到了。”
林飞鱼这一下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耳尖红得能滴出血来:“把水给我,我去换新的。”
常静也担心去客厅会撞上江起慕,把水盆递过去,支吾了一下说:“二姐,你……跟起慕哥的感情真好。”
林飞鱼脸发热地“嗯”了一声。
常静今天有些奇怪,话特别多,胆子又特别的大:“二姐,喜欢、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林飞鱼怔了怔,放下手中的水盆,认真想了想道:“喜欢一个人的感觉啊,大概就是看到他会心跳加速,明明想靠近却又不敢靠得太近,看见他笑,整颗心都会跟着明亮起来,若是他难过,自己的心也会跟着揪紧……不管有没有在一起,都时刻想着靠近对方……”
常静清澈的眸子里漾着迷惘:“就像……你刚才和起慕哥那样吗?”
林飞鱼耳尖倏地染上绯色,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你刚才不是说什么都没看到吗?”顿了顿,声音不自觉地放柔,“还有就是……会忍不住记住关于他的每一个小细节,比如他爱吃什么,讨厌什么……最重要的是,想到他的时候,心里会变得特别柔软,就像……”
“就像什么?”
常静顺着她的话问道。
林飞鱼挠了挠鼻子:“这个嘛……一时半会我也说不清楚,等以后你遇到那个人,自然就明白了。”
望着林飞鱼端着水盆离去的背影,一阵风拂过窗棂,把窗帘被吹得轻轻晃动。
常静把椅子拖过去,站上去把窗帘拆下来,准备等会儿拿去水井边洗。
这些年,她看着大姐跟志谦哥在一起又分开,看到二姐和起慕哥两人心意相通,看到三姐为了志谦哥苦恼得像只无头苍蝇,而她始终像个静默的看客,虽将一切尽收眼底,却始终置身事外,从未读懂其中百转千回的情愫。
常静望着窗棂上跳跃的光斑,心底第一次泛起朦胧的期许——
她,真的也能像二姐那样,遇到跟自己心意相通的人吗?
***
林飞鱼和江起慕,还有常静三人用了一个上午和下午的时间,把房子打扫得干干净净,今天天气很好,床单和窗帘晒了一下午就干透了,收回来的床单和被罩散发着阳光的气息,让人感到满满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