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不等常明松回答,她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金饰上,眼睛一亮:“妈不要,那给我吧?我正好缺条金项链和手镯……”
常欢伸手就要去拿,却被常明松侧身避开。
“这个不能给你。”他嗓音沙哑,缓缓从地上站起身,转手将首饰盒塞进林飞鱼手里,“你妈不肯收,那就给你吧,就当……是常叔叔提前给你准备的嫁妆。”
不等林飞鱼推辞,他就转身离去,背影透着说不出的落寞。
客厅里一时只剩下四姐妹。
常欢盯着林飞鱼手中的首饰盒,眼中满是嫉妒,常静仍在低声啜泣,肩膀微微颤抖。
林飞鱼下意识想把首饰交给常美,毕竟她现在连对象都没有,这礼物她拿着太烫手了:“这个还是你……”
“既然爸给你了,你就收着吧。”常美打断她,转头抽了张纸巾递给还在哭的常静,“先把眼泪擦擦,大家还没吃晚饭吧?想吃什么,我去外面买”
“我吃不下。”常静攥着纸巾摇头,声音带着哭腔,“大姐、二姐,你们去劝劝妈好不好?我不想他们离婚,这个家不能散啊……”
最后这话让林飞鱼鼻头一阵发酸:“我也不想家散了,我等会儿进去劝劝。”
听到这话,常静眼睛一亮,随即又扭头看向常美。
常美却摇头说:“没用的,别做无用功。你们还是想想晚上吃什么,还有,等会儿广安来了,让他帮忙把你们和爸的东西搬到对面去。”
“姐!”常欢猛地站起来,声音尖锐得刺耳,“你不但不劝和,还急着分家?你就这么巴不得他们离婚吗?”
林飞鱼闻言也抬头望向常美,却只在她脸上看到一片沉静的决然。
“不然呢?”常美直视着常欢,“你还想像小时候那样,用离家出走、绝食装病来威胁他们吗?”
常欢被噎得脸色发白,半晌才挤出一句:“至少我努力劝了!可你呢?连试都不试,这不是迫不及待是什么?”
常美看着她说:“如果阿姨是一时冲动,或是受了委屈,我当然会劝,但这个决定,她五年前就做好了。”她的声音突然低了下来,“要不是因为我们,她早就离了,如果那时候离了,爸会垮掉,你和我……也不会有娘家,她为我们撑了这个家五年,已经仁至义尽了。”
她从未想过,原来李兰之早在五年前就动了离婚的念头。
她爸入狱那段时间,她正好流产没了孩子,现在想来,李兰之那时强撑着没离婚,多半是为了她,怕她没了娘家依靠,更怕严家会因此轻看她。
这个认知让谄媚心头一颤,下意识咬住下唇。
客厅陷入死寂,连常静的抽泣声都停了。
常欢再次被问得哑口无言,嘴巴张合了好多次,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常美转向林飞鱼,眼神柔和下来:“飞鱼,我不是冷血,我只是尊重阿姨的选择和决定,不过就算他们离婚了,我们还是一家人,我永远是你的常美姐,以后……”她顿了顿,“我们还要一起给阿姨养老。”
林飞鱼鼻尖一酸,眼眶顿时热了起来,借着点头把眼底的泪花压下去说:“好,以后我也会给常叔叔养老的。”
常静终于不哭了:“还有我,我也给爸妈养老。”
常美的那句“离婚了还是一家人”,让她看到了希望,心头的石头似乎也没那么沉甸甸了。
只有常欢没表态,她心里依旧很不服气,常美和常静两人都拿到了钱,林飞鱼更是拿到了一整套金首饰,只有她,屁都没一个!
既然都离婚了,那她干嘛还要给李兰之养老?!
不过这话她没敢说,她担心被常美揍。
***
常明松出狱时没喝醉,中秋那天也没喝醉,可今晚,他独自在大排档喝得酩酊大醉。
钱广安找到他时,只见他抱着空酒瓶,醉醺醺地嘶吼着潘美辰的《我想有个家》,沙哑的嗓音在夜色中格外凄凉:“……我想要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钱广安连忙上前抢走他手里的酒瓶,又把钱付了,然后扶着路都走不稳的岳父回家。
还没走两步,歌声戛然而止,常明松突然蹲在路边剧烈呕吐起来,钱广安又手忙脚乱地拍着他的背,一点嫌弃都没有。
回到十八栋时,正巧遇见在乔木下乘凉的朱国才。
朱国才一见这情形就乐了:“哟,你岳父这是咋了?跟你岳母吵架了?”他促狭地眨眨眼,“这次唱歌学没学鸟飞?”
多年前常明松和李兰之吵架,喝醉酒后一边唱歌一边学鸟飞的样子,朱国才这会儿想起来,依旧忍不住笑个不停。
钱广安尴尬得脚趾抠地,还没等他开口,朱六婶就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没看广安累成这样?还不快去帮忙!”
朱国才“哎哟”一声,这才呲着牙赶紧上前搭把手。
两个大男人架着醉醺醺的常明松往二楼走,常明松脚步踉跄,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谁不会想要家,可是就有人没有它……呜呜呜我没有家了……”
朱国才听得一头雾水:“你岳父这是说啥胡话呢?他家不就在二楼吗?”
钱广安支支吾吾地应付过去,没敢提离婚的事。
第二天,常明松宿醉未消,头疼得厉害,两人自然没去成民政局,他暗自庆幸,想着这样能让李兰之冷静冷静,却不知道她正是因为太过冷静才会提出离婚。
第三天,常明松捂着肚子装腹泻,李兰之照常给他熬了粥,只是早中晚各问一次:“今天能去民政局吗?”
第四天,常明松又捂着腮帮子说牙疼。
第五天,他终于受不了李兰之每天三次的“问候”,两人还是去了民政局。
拿到离婚证时,常明松这个一米八的汉子在民政局门口哭红了眼,李兰之去旁边的凉水铺给他买了瓶斑砂凉茶:“喝点凉茶去去火吧。”
回到大院,李兰之没打算瞒着大家,当天就把两人离婚的事说给了朱六婶知道。
这消息犹如冷水入油锅,一下子炸了锅,不一会儿朱家和苏家的人都挤到了常家,不,挤到了林家来。
朱六婶急得直拍大腿:“兰之啊,你们这是闹哪出?都这个岁数了还离什么婚?”
朱六叔也跟着劝:“几十年的夫妻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真是胡闹!明天赶紧去民政局复婚。”
朱国才恍然大悟:“我说那天明松哥怎么醉成那样,嘴里还念叨着‘没家了’,敢情是你们要离婚啊!”
刘秀妍自己离过一次婚,这会儿看到李兰之也离婚,顿时觉得有伴了:“要我说,过不下去就离呗,多大点事。”
李兰之说:“复婚是不可能的,不过六婶、六叔,你们也别操心,我们没吵架,孩子们也都理解。”
朱六婶训道:“糊涂!你们两个老的任性就算了,怎么连孩子们也跟着瞎起哄!”
罗月娇一脸不解:“既然好好的,为啥非要离这个婚?”
李兰之没打算解释太多,轻描淡写说:“可能是……习惯了一个人睡吧。”
朱六婶他们转头又去劝常明松,可离婚证都领了,更何况这事从来就不是常明松能做主的,劝了也是白劝。
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没两天整个大院都知道了,大家对此议论纷纷,还有不少人跑到两人面前来问东问西。
不过别人说说也就罢了,常本华听说后立马杀上门来,她原以为没了李兰之碍事,兄妹俩肯定能和好如初,谁知竟被常明松直接轰了出去,气得她在楼下跳脚骂街,足足骂了一个钟头才走。
两人离婚后,常家的东西基本都搬走了,常静也搬到对面去睡,唯独那台彩电被留了下来。
这电视是当年严豫下聘时送过来的,李兰之说什么都不肯要,常明松也死活不肯带走,推来推去最后还是留在了林家。
虽说一家人分成了两家人,可门对门住着,很多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过来。
常欢还是跟以前一样爱回来看电视,在沙发上一窝就是半天,她没打算给李兰之养老,但一时半会却改不了口,还是叫李兰之“妈”;常静下班早了照样多做一份饭给李兰之送去,就连常明松买东西,也总习惯性多带一份,虽然李兰之每次都要把钱算清楚还给他。
慢慢地,常明松咂摸出味儿来了,明白了常美那句“离婚后还是一家人”的意思。
他渐渐振作起来,心里也暗暗拿定了主意:夫妻做不成,那就当亲人,这辈子说什么也要好好补偿李兰之。
***
时间飞速,眼看一年又要到底了。
在这期间常家发生了两件大事。
头一件是严豫这个有钱女婿花了双倍的价格,把常家现在住的房子给买了下来。
第二件事就是闹了大笑话。
常欢月经推迟了十多天,没去医院做检查,一家子就先入为主认定她怀上了,钱母更是高兴得不得了,把她当老佛爷似的伺候着,天天煲各种老火汤不说,连店铺都不让她去,就怕有个闪失。常欢也乐得享受这种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生活,半个月下来硬是胖了十来斤,肚子都吃出个弧度,活脱脱像个孕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