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能发现她的存在。
要死,她被鬼主圈定了。
像被定点狙击的害虫,瞄准装置的激光红点对准了她。
这下真的是背脊寒、透心凉了。
鬼主为什么会快于荆追的预计来到现场?原来的青年筑吹灯去哪了?叶晓曼无暇想其他的,她只知道,她再不自救,她就要死透了。
鬼主由于自身特殊的经历,最厌恶因为觊觎宝物、虚情假意去欺诈他人的人,尤其是道德败坏的无良修士。
她为了拿到鬼主宝藏,毫不愧疚骗色骗感情,全部的所作所为,很不幸地踩中鬼主的雷点。
叶晓曼意识到真相之后,片刻之间底衣就被冷汗浸湿了,她却依旧面不改色,装出迷惑的样子,朝着月慕山的背影挥手,喃喃自语道:
“奇怪,阿慕是耳聋了吗?”
筑吹灯似是看透了叶晓曼的所有伪装,“小姑娘,认错吧。”
“叔叔心情好了呢,说不定会放你一马。”
叶晓曼一凛。
目前,摆在她面前有三个选项。
A选项:事情败露,掉头就跑。
趁鬼主不备,她有3秒的逃跑时间,只要她跑得足够快,死亡就追不上她。
B选项:秒怂下跪,主动坦白一切,承认错误,获得鬼主的原谅。
C选项:硬扛到底。
叶老师不知道老铁们会怎么选,她的脑子飞快计算运转出了火星子,在推测出鬼主身份的1秒内,她果断选了C选项。
此地是鬼主的记忆之地,鬼主拥有绝对的控制权,她根本跑不出他的手掌心。
下跪道歉,那更说不通。有错在先,才需要道歉,她只要承认错误,就意味着明知故犯,明明知道事情性质之恶劣,却还是利欲熏心选择去伤害他人。
筑吹灯这种人,可是有道德洁癖的。
并且上位者基本是以结果为导向,大部分弱者总觉得只要及时卑躬屈膝,只要流泪倾诉我很惨很可怜,强者就会感同身受,同情心爆发,顺便放自己一马,事实上不是这样的。
绝大部分强者只看利益得失,很少有同理心,他们只在意自己的利益与尊严是否受损,不动手碾死蚂蚁,要么嫌麻烦,要么是不想陷入以强凌弱的舆论指责造成名誉破产。
所以想要强者放自己一马,思路不是如何磕头磕得响,而是让强者知道:
第一你没给他造成多大损失,第二,下水道里面光脚不怕穿鞋的鼠鼠,被逼疯了也会咬人传播病菌,继续为难你,他的损失大过于收获。
第446章 没有曼姐打不过的高端局
叶晓曼大部分的情况下都很怂,那是她知道,认怂能让她的利益最大化,闷声就能把男人跟票子挣了,她干嘛还要去又抢又打呢。
现在的情况不一样,她想,她都触了筑吹灯最大的禁忌了,她道歉了就能活吗别开玩笑了,筑吹灯的语言艺术都表明了“说不定”会放她一马,又不是承诺说“一定”会放她一马。
认错认个屁啊。
叶老师一直强调,别掉进别人的语言陷阱,世界上的事情不是非黑即白,不是只有“承认”和“否认”两条路可走,虽然大佬明面上只给了她两条路走,她难道不可以悄咪咪走第三条小道吗。
——在肯定和否认暧昧不清的中间地带,站着把歉给道了。
既然都有可能会死了,叶晓曼反而无比冷静。
逼急了曼姐把你跟荆追两个老男人一起拖入地狱。
叶晓曼勘破了筑吹灯真正的心理,接下来的应变顺理成章。
她先狂呼荆追速速来救驾:【老板,鬼主本人来了,快来捞我啊!】
荆追大出意外:【怎会如此。】
不过和死对头时隔千年的重逢,还是叫他兴奋。
【躲得过便躲,躲不过就拖,等我过去。】
叶晓曼接下来的要务,就是用尽一切手段,拖到荆追过来。
她歪歪脑袋,迷惑不解地眨眨眼。
她没有如筑吹灯预料的,被他吓得屁滚尿流,反而是主动靠近他。
她伸出两条手臂,就着他把她举到门槛上的方便,笑眯眯地搂住了他的脖子,贴近他伟岸的身躯。
她的反应,全然在筑吹灯的设想之外。
他的索然无味一扫而空,被她挑起了兴趣。
叶晓曼柔和地问道:“我们一碰面,你就说我骗你,还要我认错,这是为什么呀。”
筑吹灯扬起眉。
叶晓曼落落大方地说:“阿应的误会,我已经解释清楚了,你怎么还是一副我害惨了你的样子。”
她就演他咋的,分别吻听起来荒谬但世间又不是没有,只要她有信念感演得真切,只要他抓不到嘉应来当面戳穿她,这件事就必须是真的。
她末了还反将他一军,“你说说,我害你什么了?”
——提醒筑吹灯,她没有给他造成多大损失。
对,她是意图骗宝,但宝藏她不是没骗到手吗。
没错,她是骗他感情了,但他自己不乐意着吗,每天被她撩得咧开大白牙笑不知多高兴呢。
他没花钱的情况下她就陪他耍了这么久,每天嘘寒问暖剥鸡蛋,陪进陪出给提供高浓度情绪价值,如果要委屈那还得是曼姐委屈,曼姐付出了感情和时间,最后可是啥也没捞着啊。
再说了,感情的事你情我愿,别怪曼姐套路深,怪你太容易当真。如果不是你没有自制力,这些事根本不会发生。
筑吹灯还真让叶晓曼问住了。
他翻动记忆,将叶晓曼做过的事从头到尾过了一遍。
除了她是魔神走狗的身份,她似乎没害过他什么。
荆追假装小叔苛待她,她关怀备至输送温暖。
他失去了亲朋挚友,她陪伴左右不离不弃。
他按照记忆的轨迹,拿着家传宝物去请仙阙宗修士,她眼底的恻隐不加掩饰,多此一举在旁提醒,意图给他编造另外一条美满的故事线。
或真或假,她安抚了记忆的怨魂。
她本不需要做到如此。
筑吹灯哑口无言,最后他道:“你联合了歹人来骗我。”
叶晓曼没有继续狡辩,她战略性支支吾吾。
筑吹灯在心里强调,小骗子本就是坏的,把为她稍微偏斜的天平,扳正了。
叶晓曼垂首不语,几千年前就存在的月光照在筑吹灯身上,把她一个人落在大门的阴影里。
她嗟叹:“吹灯,我不知道你能否理解,弱者有时候是没有什么选择权的。”
筑吹灯微愣。
心里某一根隐秘的神经,被叶晓曼不经意间拨动。
他就算贵为鬼主,车盘村依旧是他无法洗去的底色,只要他重归故里,他的记忆就会提醒他,他曾经也是弱者,被强者所损坏的弱者。
叶晓曼一句话,将他从强者的对立面,拉到她的同一战线。
从这时开始,他们的立场不是敌对,而是同病相怜。
叶晓曼老实的面相,孤苦伶仃的气质,像地里一棵被霜打坏的小白菜。
她苦笑。
“我有一个朋友,她被魔族以毒蛊控制,不得已沦为了魔族麾下的走狗。”
“有一天,她被魔族送到了一个厉鬼身边,要求她以色侍人,从厉鬼手里哄出什么宝藏。她甚至都不知是什么宝物,为了活命,只能照做。”
筑吹灯听到这里,不动声色地顺着叶晓曼的手臂一抚,果然在她的体内检测到了荆追的蛊虫,以他的能力也无法拔除。
他与荆追曾是多年死对头,很容易认出是荆追独有的手段。
魔族的手段毒辣,荆追的探子轻易杀不得,若没做好充分防护,荆追的毒蛊突然失去宿主会暴走,造成无法估计的损失。
叶晓曼改抱为靠,像取暖一般,将头靠在筑吹灯的肩膀上。
“所以吹灯你看,欺骗与否的界限,有时是很难界定的。”
“一个人如果有选择,不会想去伤害另一个人。”
她棉里藏刀地暗示道:“而弱者,有时为了生存下去,会用尽一切手段。”
差不多得了哦,你也不知道荆追在我身上藏了什么同归于尽的手段。
我比香菇还无辜,有事找荆追干架,别找我。
你不是最恨恃强凌弱吗,我这么善良不屈,你还杀我的话,你跟仙阙宗修士有什么区别。
谁都没有再说话。
一时之间,天地安静。
筑吹灯也许终于意识到,叶晓曼这个无足轻重的傀儡,杀掉她既没必要也太麻烦,他开诚布公地告诉她。
“我已识破你的身份。”
“你走吧。”
叶晓曼终于松了一口气,戏还是要继续演完的,她诧异地把头从筑吹灯的肩膀抬起来,眼里冒出泪花,呆呆地看了他一会,失魂落魄地捂住脸。
“无关荆追的命令。”
哽咽声从指缝传出。
“我……是真的喜欢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