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征继续开车，他什么都没问，也不说自己刚刚揍了魏成辉的事，只是一言不发地把车越开越远，开了四十多分钟，开到了海边，这才停下。
姜叶远远听见海浪的声音，她打开车窗，一股海风夹杂着咸湿的气味汹涌而来，她将被吹乱的长发掖在耳后，看着黑暗中的大海说：“小时候来过一次，长大了反而没怎么来过。”
裴征把自己的大衣脱下来披在她身上，把自己的鞋子袜子脱掉，又脱掉姜叶的袜子，随后把她抱下车，和她一起光脚踩在松软的沙子上。
夜里海浪翻涌，海风呼啸，海水拍打在暗礁上的声音喧嚣又震撼。
“我之前就想带你来。”裴征牵着她的手，面朝大海，“每次看见大海，都觉得自己非常渺小。”
姜叶闭上眼，安静地聆听大海的声音。
男人由后搂住她，将她抱得很紧。
他说：“我很想你。”
这几天他们只在电梯里碰过一次面，姜叶连招呼都没跟他打过，两人自从那天分开，就一句话都没说过，谁曾想，再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形下。
看见她躺在床上安静流泪那一刻，裴征又愤怒又心疼。
他似乎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喜欢姜叶，想看见她笑，想听她声线绵软地喊他的名字。
想消散掉她身上的孤独感，和她一起在路灯下散步，喂猫，手牵手做任何事，哪怕是不讲话，空气也是安宁的。
“跟我在一起。”他双手箍紧她，“三三，再做一次选择，选择我好不好？”
“路愉熙怎么办？”姜叶睁开眼，目光淡然地看着眼前的海水，“裴征，我从小就害怕一件事，害怕我变成我妈，害怕我以后长大了，会结婚，离婚，结婚，离婚。”
“后来，我发现，我只要不付出真心就不会受伤害，所以，我不爱别人，我只爱我自己。”
“可现在，我发现我错了。”
她还是变成了第二个丁莲。
姜叶心里清楚，她和魏成辉走不长久，离婚是必然的，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但她却不能给裴征承诺，因为谁也不知道未来如何，或许，他是下一个魏成辉也不一定。
她有些累了。
只想找一个歇脚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躺着，看几本闲书，睁开眼是蓝天白云，闭上眼是万家灯火。
她想起三毛的一首诗：
如果有来生，要做一棵树，站成永恒。没有悲欢的姿势，
一半在尘土里安详，一半在风里飞扬；
一半洒落荫凉，一半沐浴阳光。
非常沉默，非常骄傲。
从不依靠，从不寻找。
“我已经签了离婚协议。”裴征说。
昨晚签的，他考虑了很久，给路愉熙自由，也给自己自由。
从前，他没有任何想要的东西，可现在，他有了。
他想和姜叶在一起。
裴征做好了所有的打算，他把名下百分之八十的财产都给了路愉熙，包括房子和车子，路愉熙起初是不同意的，但裴征说了，如果她不愿意，就把她出轨的事告诉双方父母，让所有人都知道。
路愉熙觉得他疯了，在家里还摔了他一套贵重的瓷器。
裴征沉默地收拾地上的碎片，路愉熙哭着喊着质问他：“我喜欢你那么多年，难道比不上你跟她这几天吗？！你凭什么这么对我？！明明我那么爱你……裴征……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才是爱你的，你跟她就只是出轨带来的刺激而已！是刺激！不是爱情！你不能因为这个就跟我离婚！！你不能！！”
“路愉熙。”裴征将手里的瓷器碎片打包丢进垃圾桶，抬头看着她说，“我很确定。”
“我爱她。”
第13章
裴征在海边开了个海景房，落地窗直面大海，外面还有个阳台，有竹编的沙发和躺椅，以及内嵌的小型泳池。
裴征拿手机回了几条消息，回到洗手间看了眼，姜叶一直泡在浴缸里，眼皮半阖，像是要睡着了。
他将她捞出来擦干身体放在床上，给她吹干头发，将她由后搂抱在怀里，粗长的指节缠着她的手指。
气氛祥和安宁。
姜叶非常享受这一刻的宁静状态。
裴征亲她的头发，声音很低：“睡吧，我守着你。”
他在某些时候，真的很让人悸动。
姜叶闭上眼，放松下来，安心地入睡。
魏成辉一晚上没睡好，他吐了大半夜，大概是味道太恶心了，刺激得路愉熙也跟着吐，两个人吐了一晚上，全都没了力气，一个趴在洗手间马桶上睡着了，一个躺在沙发上睡着了。
姜叶回来的时候，魏成辉还趴在马桶上没睡醒，她上前用脚踢了踢他的胳膊，魏成辉整个人歪倒在地上，裴征昨晚那一拳实在狠，打得他嘴角都紫了，他肚子上还有明显的脚印，皮下都淤青了。
被姜叶这一脚踢醒后，魏成辉揉了把脸，睁开眼看见她，赶紧爬起来，他昨晚睡在这冰冷的地板上，冻得四肢都是僵硬的，一边揉搓胳膊，一边问姜叶：“你昨晚去哪儿了？裴征呢？你俩是不是又在一起了？”
姜叶来的路上就想过魏成辉会问这种问题，真的听到他问时，心里还是像吃了苍蝇一样。
嫌恶，反胃。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沙发上的路愉熙猛地爬起来，捂着嘴巴跑到洗手间开始吐，她已经吐不出什么东西了，干呕了几下后，吐出来的全是胆汁。
姜叶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客厅没有酒，路愉熙也不像喝了酒。
“你回来了……”路愉熙软倒在洗手台下，有气无力地问，“裴征呢？他在哪儿？”
裴征刚好进来，见她吐成这个德行，皱起眉问她：“怎么回事？”
“不知道，就是想吐。”路愉熙瘪着嘴一副要哭的样子，“我站不起来，想吃东西，吃完又吐，好难受……”
裴征表情一下变得凝重，他盯着路愉熙苍白的脸看了会，俯身把人抱起来往外走。
他的反应让姜叶联想到什么，等他俩一走，姜叶就问魏成辉：“你和路愉熙没有做避孕措施吗？”
魏成辉被她问得一愣：“有时候做，有时候没做，她不是有安全期嘛。”
“怎么了？”魏成辉心里莫名有些发慌，显然刚刚路愉熙的呕吐症状，让他也联想到了什么。
“如果她怀孕了，你打算怎么办？”姜叶问。
“怎么可能会怀孕……”魏成辉有些心虚，嘴角还扯出一个尴尬的笑，“你想多了，她可能就是……吃坏肚子了。”
姜叶淡淡扫了魏成辉一眼，目光里尽是嘲弄和鄙夷：“你真的很没种。”
“那裴征呢？他有没有做好措施！”魏成辉被她这话刺激到，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你要是怀孕了，又怎么办？！”
“我打了避孕针。”姜叶轻轻甩开他的手，“魏成辉，我说过，不是每个人都和你一样。”
姜叶请了假，没去上班，去了养老院，就坐在长椅上，安安静静地陪着姜胜喜，护工说这几天晚上，一位个子高高的男人也来看过姜胜喜，和她一样，总是带一颗苹果。
姜叶轻轻往后靠在躺椅上，听护工说，那个男人每次来，都安静地听姜胜喜讲自己的孙女，一坐就是好几小时。
姜胜喜每次讲完一件小事，都会忘了自己前面讲过，于是重复着又讲一遍，换作任何人都会受不了，可那个男人不厌其烦的听着，甚至都没有打断过他。
而且男人每次离开的时候，都会跟姜胜喜打招呼说：“爷爷再见，我明天再来。”
裴征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她最至亲的家人。
阳光有些刺眼，她伸出手指，想遮住那束强光，却还是被指缝里泻出来的光刺到眼睛，她微微眯起眼，心口又酸又涨，胸腔酸软一片。
姜胜喜还在问她：“你是谁啊？”
姜叶拿手指盖住眼睛，声音很轻：“爷爷。”
“我好像……”她吸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爱上了一个男人。”
路愉熙确实怀孕了。
裴征送她去医院抽完血，又去做的B超。
看到检查结果，路愉熙都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甚至医生亲口告诉她，她怀孕了，她还是不能接受，觉得是裴征连同医生一起骗她。
裴征知道她接受不了现实，给了她时间消化，自己则是拿了检查报告单，直接送到了魏成辉手上。
他很明确地告知魏成辉，这个孩子是他魏成辉的，是去是留，他要和路愉熙一起商量解决。
裴征提醒道：“医生说了，她体质不太好，这个孩子如果流了，她以后可能无法再生育了。”
魏成辉对路愉熙是有感情的，但这个感情一旦强加了别的东西，比如责任和义务，他又觉得头疼和麻烦，原本这要是姜叶怀孕，他一定是兴奋的，可现在是路愉熙怀孕了。
他第一个决定就是流掉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