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天大神颔首。
招岚却越想越觉得有问题。
首先，众神违逆神旨，神真的不知情吗？
其次，一个新来的水神，再强悍，以一己之力真的能搅得神界动荡吗？
退一万步讲，即便水神惊才绝艳、是百万年不遇的奇才，若是没有神的默许，他真的能搞了这么大的事之后逃出生天吗？
招岚忍不住在心里重复了一个词：默许！
众神的捉弄，是否也是神的默许呢？
诸神汲取了始祖神源太多的力量，令其不堪重负。
就好比不老树会经常自断过长的枝条一般，虽然过程可能有点疼，但为了不影响整体，它也不得不断。
招岚心中百转千回，皇天大神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眼神里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地像只是随意的一瞥，根本没有引起招岚的注意。
“故事听完了，你可以走了。”
不等招岚拜退，周遭已瞬间物换景移。
招岚则懊悔地握紧星河神剑：跑那么快干什么？我还没问后土娘娘的事呢！
离开大殿，等在外面的四季神问：“神可有点你做山神？”
招岚瞬间瞪大眼睛：对哦，我的胡萝卜呢？活都干完了不给工资？
四季神看见她这副表情就明白了，略带安慰地说：“不急。”
“那我现在该去哪儿？也没给我新的神旨啊！”
“若不介意，可去我那云府，一旦神旨降下，也方便些。”
“方便？”招岚第一遍没听明白，自顾咀嚼了一番才知道四季神到底在说什么“方便”，因问，“你没有自己的事做吗？”
杀神和点神都有四季神陪伴也就罢了，毕竟是神界大事，皇天大神不放心招岚的行事，想让四季神在旁边兜底也说得过去。
怎么后面的神旨也要四季神陪伴？
四季神就那么闲？
即便是行监视之责，派这么个大神过来，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
四季神半点未觉冒犯，从容答：“四季神与山神，本就是密切相关的同侪，神旨有所交融不是奇事。”
“好吧。”
招岚跟着四季神到了他的云府。
上门做客的，自然是主人安排你在哪里你就在哪里。
四季神将招岚安排在“秋府”，自己进了“春府”一处名为“悦青”的阁楼，并从阁楼中阵法瞬间来到皇天大神的神殿，一边行礼一边说：“已安排她住进四季云府，何时打开感官共享，还请神示下。”
皇天大神沉默了片刻，才说：“让她略休息几日吧。”
“是！”
虽无神旨，招岚也没有直接当咸鱼。
不管皇天大神对她是什么态度，当务之急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因此这几天她看似一步未出，实际却在不断吸收皇天气，并研究星河神剑吸纳、储藏、释放神源的奥秘。
第492章 对话焰衡
这一夜，招岚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来到了一个从未踏足过的世界，周围的人用极其熟稔的语气和她说一些听不懂的话，她迟疑之际竟不知不觉地开口说了什么。
众人随即散去，喧闹的房间内只留下了她一个人。
“你回去了？”
她仿佛在自言自语。
可内心却感受到一阵巨颤。
“是。”
“你收集了多少块碎片？”
“不多。”
“你猜我有多少？”
招岚微微皱眉：“很多？”
她缓缓走到镜子边坐下，双手交叉放在翘起的膝盖上，嘴角勾出一抹明艳妩媚的笑。
“你在哪里？”招岚问。
她挑眉看了看镜子里的自己，忽然摸出手机，打开备忘录：“你来得正好，我请你看大烟花好不好？”
招岚下意识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可这具身体却不由她控制。
焰衡已经从通讯录找到了一个名字，发出两个字：准备。
对面回：收到。
之后，招岚的视野随着焰衡登上了一座高塔，东边是一片汪洋，远处还能隐约看到一座岛屿。
可焰衡的目光显然不在小小的岛屿上，而是极目望向了更远处。
暮色降临，缺月卧天幕。
焰衡拿出另一个样式古怪的通讯器，发出指令：“三、二、一！”
海与天交接的地方倏然迸发出一片白光，七八点的夏夜本就不怎么黑，白光一出，仿佛太阳重新升起，整片海域都照得亮堂堂的。
连那座隐约可见的岛屿都变得格外醒目，像是灰白画布上意外溅上的灰绿色颜料，孤独而显眼。
接着便是剧烈的轰隆，海浪翻天，却永远翻不过那片白光，高塔震颤，空气仿佛瞬间化为实质，撞地她脸疼。
招岚感受到焰衡快速跳动的心脏，以及无边的喜悦。
白光之下，即将蕴生出世界意识的蕴生核随之粉碎。
无声无息。
仿佛从未降临。
“你为什么要这样？”
焰衡反问：“为什么不这样？”
两人天生就站在不同的立场，又因为同根同源，做得到相互理解，却做不到相互赞同。
沉默了半晌，焰衡说：“你知道水神的故事吗？”
“知道。”
“你猜水神是如何让时间断裂的？”
“不知道，但我猜皇天大神默许了他的复仇。”
焰衡合掌笑道：“不错！但还有最关键的一点。”
“什么？”
“那些时间本来就出了问题，断裂不过是早晚的事，水神其实在不知不觉间做了替罪羊。”
“你又如何知道这些？”
焰衡再次拿出古怪的通讯器交代了几句，踩着高跟鞋走进高塔的电梯里，按下楼层键才说：“水神叫什么名字？”
“渊。”
“我呢？”
招岚心下大骇：“……焰衡渊！”
崩则原，裂生渊，陷成海。
如果按照人类的思维，焰衡可以算作水神的母亲。
“一定有世界意识在你面前编排我，说我是灾难的化身，可渊的原始属性就是生命，另一个窥得天机的半神才是灾难。”
招岚反驳：“但最后终究是渊掀起了灾难。”
“所以啊，原始属性根本不能决定事物的未来发展，也不能作为判定善恶的唯一依据。”
“你该不会想说，你做的都是好事吧？”
焰衡轻轻笑出声，摇摇头，眼神也从戏谑讽刺转化成狠厉决绝：“我曾为鱼肉，一旦翻身，势必要成为刀俎。至于我为刀俎后谁为鱼肉……这不是刀俎会关心的问题！皇天大神能做到的事，我，一样可以！”
“你为什么要装作我去骗山神和不老树？”
焰衡毫不在意：“你在怪我？你允诺那胖球，来日再赐蕴生核；你消除了不老树的记忆，令我无功而返，我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占到便宜。反而是你，让修界魔主错认自毁，坏了我的大事呢！”
“你的语气可不像没占到便宜的样子。”
焰衡自信道：“因为我总能从其他地方找补回来，但你不行！你回去后就成了皇天大神的傀儡，等到你的价值耗尽，还不是要成为登天路的材料？你不是觉得灾难是我的选择吗？工具人也是你的选择！”
说完，焰衡又笑了起来。
含着几丝嘲讽，几丝怜悯。
招岚不由得自审。
在察觉到自己也是工具人以后，虽然没有明显的动作，却一直在为那个不可知的未来时刻准备着。
她没有甘心成为皇天大神的傀儡，只是环境不同，行事便要更加谨慎。
如今，她的确和焰衡共享了一些信息。
但并非全部。
所以焰衡对于神界发生的一切只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这些话或许不仅仅是嘲讽。
更重要的是提醒。
或许，她真的应该回到后土域熔炼池，看看那里是否还在重铸登天路。
“我要走了。”焰衡说。
“这么快？”
“蕴生核已毁，这一段时间便脱离了神界的掌控，我只要从已掌控的世界里挑选合适的衔接起来，就会形成一条完整的时间线。皇天大神为了阻止众叛神重铸登天路，将无数碎片打落到断裂的时间里，利用你我来维持神界对小世界的微妙联系，而我，便要借皇天大神的粮，养我自己的兵，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话落，招岚猛然从床上惊醒，警觉的她察觉到空气存在了不同寻常的东西。
“你想继续去搜集碎片？”
招岚点头：“可我见不到神，不知前辈能否替我转达？”
四季神想了想，说：“可以。”
两日后，神旨降临。
着招岚峰之灵，携星河神剑入万千世界，搜集散落的登天路碎片。
四季神折下一缕神识交到招岚手中：“若有需要，便将其点化，此分身有我一成的神力，于你绰绰有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