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斑驳的楼门,霉味混着蛛网扑面而来。腐朽的梁柱间,东倒西歪的家具蒙着厚厚的灰尘,到处都结着蜘蛛网,看样子已经很久都没人住过了。这座楼应该是专门修来观景用的,纵深不长,却修了四层。当他走到顶楼时,发现正对西湖的地方,放着司马文君的牌位,前面的香炉里还立着三柱已经烧到底的香。不同于这栋楼其他地方,供桌上除了有撒出来的香灰,并没有其他灰尘。而且牌位上也干干净净,可见这个地方是被人打扫过的,又为了制造出长期无人的假象,故意撒了些香灰在桌面上。
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楼下传来许临书凄厉的惨叫。萧翌疾步下楼,只见许临书瘫坐在地,脸色惨白如纸:“是它!就是昨日的鬼!”
“张亦琦昨日不是说过,鬼是飘着走的?”萧翌揉着眉心无奈道。
“她又没见过,怎会知道!”许临书哭得涕泪横流。
“你们可见到了?”萧翌转头询问叶临与徐福。
“确有一道白衣身影闪过。”徐福神色凝重。
“叶临,去将四楼牌位砍了,看那鬼影还出不出现。”
此言一出,许临书连滚带爬扑过来阻拦:“二哥!这是对鬼魂的大不敬!鬼魂会报复我们的!”
萧翌剑眉一挑,眼底尽是不羁:“活人脑袋都砍了,还怕区区鬼魂?”说罢便大步迈向那座布满谜团的危楼,衣袂在风中猎猎作响。
第66章 诡院迷踪(三)
萧翌刚踏上三楼台阶,忽闻头顶传来瓦片碎裂声。他足尖轻点,身姿如游龙般倒翻上檐,正见一抹白影一闪而过,消失在连廊的转角。他抬手轻挥,向徐福和叶临示意。二人默契十足,纵身一跃,一前一后将连廊退路封死。
白影被逼停,转身时,素白面纱在风中轻轻飘落,露出半张泛着青灰的脸,可那面纱拂过掌心时,分明带着活人温度。萧翌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原来司马文君的怨气,都化作了女子。”
许临书本躲在暗处,见情势稍定,才哆哆嗦嗦冲了出来,站到萧翌身边,瞪大眼睛惊呼:“这、这怎么是个姑娘?”
张亦琦服过药后一夜安睡,体力与精神都恢复不少。她用完早膳,正坐在书案前翻阅书卷。
“张亦琦!”许临书风风火火闯了进来,脸上满是兴奋,“捉到了!二哥把那个’鬼’捉到了,居然是个女鬼!”
“女鬼?”张亦琦放下书卷,一头雾水。这世上哪有真鬼?难不成萧翌竟有捉鬼之能?
“快跟我去看看!”许临书不由分说,拉着她就往外走。
前厅内,一位白衣女子跪坐在地。她生得容貌姣好,只是脸色惨白,神情凄然。见张亦琦到来,萧翌温和一笑:“瞧瞧,这可是昨天吓唬你们的’女鬼’?”
张亦琦上前两步,轻声问道:“姑娘,你为何要装神弄鬼吓唬人?”
女子垂眸不语,只咬着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张亦琦转头看向萧翌,故意叹道:“殿下,我看那司马别院阴气太重,连好好的人都被影响了。不如一把火烧了院子,再请高僧做法,镇住司马文君的魂魄。他生前作恶多端,死了还要变鬼吓人,唯有魂飞魄散才能解恨!”
话音刚落,女子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大声喊道:“不要!”
“那你说说,究竟为何这么做?”徐福上前一步,沉声道。
女子身子一软,瘫坐在地,泪水夺眶而出:“我家官人是冤枉的,他真的是冤枉的啊!”
“冤枉?”萧翌冷笑一声,神色冷峻,“司马文君垄断盐价,铲除异己,行贿官员。被他收买的盐铁转运使王祖望,早已供出账册,证据确凿,哪里冤枉了?”
女子深吸一口气,似是在强忍悲痛:“官人被抓后押送进京,我悄悄跟了过去。他们都被关在大理寺。我...我委身讨好那些差役,才得以见他一面。官人让我不要怪王大人,说他也是被屈打成招。王大人临死前留下一封血书,能证明官人清白。”
“血书现在何处?”叶临追问道。
女子再次沉默,只是低头啜泣,不肯回答。
叶临有些不耐烦,正要再问,萧翌抬手制止:“无妨。京城里那些关于司马文君化作厉鬼索命的传言,想必也是你散播的吧?”
“是。”女子低声承认。
“你与司马文君是何关系?”
“我本是秦淮河上船妓丽娘,与官人偶然相识。我们同病相怜,一见如故,私定终身。”说到此处,丽娘眼中闪过一丝温柔,转瞬又被痛苦取代。
萧翌微微颔首:“倒是个有情有义的女子。不过,企图用鬼神之说惊动朝廷重审此案,终究太过荒唐。丽娘,本王给你指条明路。余杭城近年大案频发,定有不少不甘心之人。你不妨去问问他们,或许能找到其他办法。”
暮色如墨,悄然浸染着屋檐的飞角。叶临望着萧翌负手而立的背影,忍不住打破沉默:“殿下,就这么轻易放过丽娘?”
萧翌缓缓转身,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一个司马文君,还不足以撼动宋修其。”他的声音低沉而冰冷,仿佛带着刺骨的寒意。
太守府内,宋婉瑜对着铜镜,颤抖着将胭脂轻点在脸颊。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气色好些,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憔悴。自从住进太守府,她就一直卧病在床,今日却难得有了精神。
“今天可以下地走走了?”宋修其推门而入,目光扫过妹妹精心装扮的模样,语气中带着一丝嘲讽。
宋婉瑜握紧手中的梳子,轻声道:“哥哥,我想去看看长宁。”
“看长宁?”宋修其冷笑一声,上前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依我看,你是想看萧承佑吧?”
宋婉瑜猛地低下头,长发垂落,遮住了泛红的眼眶。
“别再自欺欺人了。”宋修其语气愈发尖锐,“萧承佑整日与那个小军医形影不离,对你这个相府千金根本不放在眼里,你还执迷不悟?”
“不可能!”宋婉瑜突然抬头,眼中满是倔强。
“还不相信?”宋修其嗤笑一声,“这段日子,你明明近在咫尺,可他几时正眼看过你?”说罢,他甩袖离去,只留下宋婉瑜呆坐在梳妆台前。
窗外的风掀起纱帘,宋婉瑜望着镜中自己苍白的面容,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哥哥说的没错,这些日子,她与萧翌虽然同行,却仿佛隔着千山万水。好不容易见上一面,也总是因为各种事情,而最后那次,萧翌的斥责更是让她心如刀绞。难道...他真的爱上了张亦琦?
想到这里,宋婉瑜猛地起身,发髻上的金步摇随着动作叮当作响。她顾不上整理衣衫,匆匆朝着萧翌的宅邸奔去。
当她赶到时,后院的亭子里,长宁正缠着张亦琦说着什么。“快请她进来!”听到宋婉瑜的名字,长宁兴奋地喊道。
宋婉瑜深吸一口气,缓步走进亭子。只见长宁和张亦琦相对而坐,桌上摆着精致的茶点。长宁热情地招呼着,眉飞色舞地讲述着在司马别院的奇遇,而宋婉瑜的目光,却死死地盯着张亦琦。
“婉瑜,你怎么一直盯着张亦琦?”长宁终于发现不对劲,“你看我呀。”
宋婉瑜握紧裙摆,指甲几乎掐进掌心:“张姑娘,你如实回答我,你是不是...跟了殿下?”
张亦琦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这个‘跟’字让她格外不舒服,神色一冷:”什么叫’跟’?宋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宋婉瑜罕见的发怒,她站起来,金步摇在头上晃动“你懂我说的什意思?”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张亦琦回答“但是我知道你想知道什么答案,也罢,我可以告诉你,我没有‘跟’了殿下,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在一起了。知道什么叫两情相悦吗?不辞青山,相随与共的那种两情相悦。”
震惊的不止有宋婉瑜,还有长宁。
“你!”宋婉瑜从来不知道女子居然可以这么直白的表达爱意“那殿下呢?是答应让你进府做侍妾?”
张亦琦没有说话。
“王姬还是庶妃?”见张亦琦还是没有回应,宋婉瑜追问道“难道是侧妃?”
宋婉瑜知道张亦琦的出身,她盘算着张亦琦最多也只能做到庶妃了。如果萧翌只是喜欢她,她也救过萧翌的命,宋婉瑜觉得自己咬牙忍一忍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哪个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呢。更何况尊贵如广陵王。
张亦琦还没有回答,身后便传来了低沉的声音“都不是。”
宋婉瑜心头一颤,缓缓转身。
萧翌一行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宋婉瑜听到了萧翌否认,如释重负,
只见萧翌信步走来,目光温柔地看向张亦琦。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大婚那日,本王会亲自上门求娶张亦琦,八抬大轿迎她入门,做这广陵王府唯一的女主人 广陵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