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我等着。”贺子矜乐呵呵道。
萧逸景落在后头,有意不往那边看,但眼角余光却像生了根,死死盯在那相拥的两人身上。
从他的角度,恰好能看见女人仰望男人时亮晶晶的眼。
毫不设防的欣喜,几不自知的依赖,还有……昭然若揭的爱意。
像千万根烧红的针,扎得他目眦欲裂,如火焚身。
他还站在原地,却有幻影从他站立的地方冲出去,粗暴地撕碎那道碍眼的身影,将那个女人紧紧箍进自己怀里,用尽力气,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骨血,让那双映着别人的眼睛只能看向自己,让那带着笑意的唇瓣再也吐不出别人的名字。
那幻影在奔跑,在嚎叫,带着毁天灭地的恨意,要将她带向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然而现实中,他迈不出半步。
搭在行李车扶手上的手背青筋虬结,像突生的藤蔓,绞着他,锢着他,牢牢地将他锁在这一寸天地。
能做的只有调整视线,不去看那两人相拥离开的背影。
再等等。
他对那幻影说,她会回头的。
去酒店的路上,楚辞青和宋天粼坐一辆车,贺子矜当了司机。
车内暖意融融,将窗外的冰天雪地隔绝。
“累不累?”宋天粼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仔细打量她的脸,“脸有点白。”
“还好,飞太久了。”楚辞青靠在他肩上,闭着眼感受他指尖传来的温度,鼻尖萦绕着花香和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气息,“你那边都安排好了?别耽误正事。”
“都安排好了。”他轻轻揉搓着她的手指,“几个小家伙也交代给了秦郗,这几天,我专心陪你。”
楚辞青“嗯”过一声,掀眼看了下前面专心开车的贺子矜,微微侧头,在宋天粼颈侧印了一个吻,又缩回去,小声:“我很开心。”
宋天粼一愣。还没说话,前面的贺子矜先咳了一声。
“哼哼,我都看见了,你们别太过分啊,小心我把你们罪状都录下来,发给我家小方怡。”他威胁着。
听见方怡的名字,楚辞青霎时脸红,闭起眼睛装死。
宋天粼不满地剜了贺子矜一眼,拨过楚辞青鬓角的碎发,大大方方地在她额头烙下一吻。
温热气息抚过皮肤,楚辞青只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后半程再没说一句话。
到达酒店后,楚辞青才发现宋天粼的安排有多周到。
她的房间是视野极好的套房,窗外就能看到覆雪的山峦,留在家中的常用物品也被他搬了过来,照着她的习惯在房内一一安置。
而萧逸景的房间,不知有意无意,恰好在走廊的另一端,中间隔了曲折的廊道,轻易不会碰面。
她正整理着行李,门铃响了。
开门,是宋天粼,他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牛奶,“喝点热的,好好睡一觉,倒个时差。”
楚辞青接过杯子,温热的触感从掌心蔓延开。她仰头看他,从这个视角能看见他长睫掩映下的淡淡青黑,不难想象为了挤出这几天时间,他付出了多少。
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甜。
吸吸鼻子,她轻声说:谢谢。”
话音未落,人已被他抱住,他低头吻在她唇上,喃喃道:“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声音又低又哑,是满蓄的思念,又有说不出口的委屈。
她心尖猛颤,牛奶推到桌上,回搂住他,紧紧地贴在他胸侧,听他有力的心跳声,“我也是。”
两人静静抱了好一会。
直到宋天粼主动退开,揉了揉她头顶,“早点休息,我就在隔壁,有事随时叫我。”
“诶。”她伸手拉住他,眼神闪烁,抿了抿唇,“要不要,一起?”
邀请来得太过突然。
宋天粼迈出去的脚悬在半空,好半晌才落下,喉间很明显地滚了一下,反手握住她的手,却是拒绝,“你需要休息。”
“我…没那么着急。”他喉结又滚一下,不太自然地松手。
楚辞青默默收手,拨了下耳梢的碎发,“哦”了一声,把人送出门后,背过身贴在门板上。
好半天,捶下门板,轻啧一声。
呆瓜。大呆瓜。
【 作者有话说】
梭子蟹:傻眼.JPG[化了][化了][化了]
第92章 豪赌一场的楚辞青
第二天是赛前勘路和车辆调试。
Xtreme的赛道名不虚传,极寒天气下,路面情况复杂多变,暗冰处处可见。整个车队都绷紧了神经。
萧逸景几乎全天都泡在维修区,带着团队对赛车进行最后的、也是最重要的低温适应性调校。
他工作时极其专注投入,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楚辞青去试车时,他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甚至连眼神都没多一个,冷淡的态度让她也渐渐放下警惕,只当他是普通同事。
比赛前夜,暴风雪如期而至。整个通宵,维修区的灯光都未熄灭。
次日清晨,雪虽然小了,但天空依旧阴沉压抑。
出发区人头攒动,各种语言的指令、引擎的轰鸣声交织在一起,气氛紧张得几乎能点燃。
楚辞青已经穿戴整齐,坐进驾驶舱,进行最后的检查。
小林站在车旁,手指紧紧攥着头盔,低头不知在想什么。萧逸景正在副驾上进行通讯设备最后的地面测试。
就在这时,小林的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他像是被烫到一样,手忙脚乱地接起。
只听了两句,他脸色煞白,手机“啪嗒”一声掉在雪地里。整个人僵在原地,眼神空洞,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小林?”楚辞青察觉到异常,探出身。
“青……青姐……”小林扭头,浑身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医院……我妈……医生让……让见最后一面……”
楚辞青心猛地一沉。
没有丝毫犹豫,她利落跳下车,快步走到小林面前,捡起手机塞回他冰冷的手中,然后用力地取下他抱紧在怀的头盔。
“回去。”她声音不大,却格外坚定,“就现在,马上买最近的机票回去!听到没有?”
“可是……比赛……青姐!比赛怎么办?!”小林崩溃地抓住她的胳膊,“我对不起你……我……我不能在这个时候走……”
“小林!”楚辞青双手按住他颤抖不止的肩膀,迫使他对上自己的视线,一字一句道,“听着!比赛输了,我们可以重来!妈妈只有一个!见她最后一面,比什么都重要!”
小林再也控制不住,失声痛哭。
楚辞青松开他,深吸口气,转身。
目光越过人群,看向一直沉默站在车旁的萧逸景。
没有任何言语,只是一个眼神交汇。
他便明了她的决定,甚至没有点头,直接转身走向赛事组委会的办公点。
楚辞青望着他离去的背影,捏紧拳头。
不知道是怎么交涉的,几分钟,萧逸景便带着一份加盖公章的文件回来,甩给一旁的检查员。
然后利落换好赛车服,戴上属于领航员的头盔,大步流星地走到副驾门边,拉开车门弯腰坐进去,熟练得像是做过千遍万遍。
“咔哒!”
安全带扣紧,清脆而果断。
他接通内部通讯,拿起手边的路书,侧头看向已经坐回驾驶座的楚辞青。
透过面罩,他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冷静克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通讯清晰,路书确认。青…准备好了吗?”
楚辞青双手紧握方向盘,目光如炬,“随时。”
Xtreme挑战赛的赛制简单又残酷。
没有同场竞速,只有一辆辆赛车间隔五分钟依次发车,在被冰雪覆盖的的森林与湖面,挑战一条条看不出本来样貌的极限赛段。最终,以所有赛段用时总和决出胜负。
他们排在第十位发车。
前方传来的消息不容乐观:厚重的积雪、隐藏在雪下的暗冰,以及零下二十多度的极寒,不到半小时,就有两台赛车冲出赛道,退赛收场。
“……SS1赛段,全长23.7公里,森林路段为主,开局3公里处有连续左弯,积雪被前车刨松,抓地力会突变。注意听我指令。”
“收到。”
“5… 4… 3… 2… 1… 出发!”
发车员挥下旗子,赛车如挣脱枷锁的雪豹,咆哮着冲入被白雪完全覆盖的林间小路。
卷起的雪雾瞬间将后方的一切景象吞噬,整个世界单调得只剩下眼前被雪墙夹击的赛道,和耳边萧逸景接连不断的清晰指令。
“右5,长!保持油门!前方100米,积雪变厚,轻微收油… 好,全油!切内线!”
“左4接右3,紧!注意弯心暗冰!提前转向… 对!漂亮!”
“前方直线,200米后急左弯,坡度上升,刹车点提前10米!”
最初的十几个弯道,配合行云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