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辞青的驾驶精准而大胆,完全信任萧逸景的每一次预判。赛车在极限边缘舞动,每一次甩尾、每一次切弯都恰到好处。
赛段里程像被卷起的飓风吞噬,仪表盘上的时间显示,他们不断刷新区段最快成绩,优势显著。
然而,赛段过半,通过一个视线极差的盲弯顶点时,意外骤生——
“砰哒—!”
左后轮一声沉闷的撞击,许是压到了被前车带出的尖锐冰块或断枝,紧接着,车尾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摆动。
“左后胎压急剧下降!爆胎了!”萧逸景声音陡然拔高,“稳住方向!不能停!”
“收到!”
不用他说,楚辞青也没有停下来的打算。
在高手如云的Xtreme赛场,爆胎意味着巨大的时间损失,如果半路停车换胎,不仅基本宣告退出冠军争夺,还有可能被躲避不及的车辆撞上,危险重重。
她死命反打方向,脚下连续点刹,对抗失控的车尾,险之又险地将赛车拽回正常线路,但车速下降太快,操控变得异常艰难。
“能撑到终点吗?”楚辞青咬牙问,瞥了一眼前方的指示牌。
赛段还有近十公里。
“撑不到!必须换胎!”萧逸景语速飞快,“下一个补给点不在这个赛段终点,在SS2发车前!我们必须在爆胎状态下跑完剩下路程,然后抢时间换胎!”
这是赌博——
爆胎行驶,随时可能彻底失控撞毁,或者损坏轮毂、悬挂,直接退赛,但也可能博到一个完赛甚至险胜的机会!
“信我!”萧逸景看向她,神情决绝,“调整行车线,尽量用右侧轮胎受力!减少左后轮负荷!我能带你撑过去!”
楚辞青从后视镜中瞥了他一眼。
男人脸色紧绷,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锋,在外人看来的极致疯狂,却是他俩配合多年的绝对自信。
她没有丝毫犹豫:“走!”
接下来的路程,变成了煎熬的折磨。
赛车拖着一条瘸腿,在冰雪路面上艰难前行,每一次转向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摩擦和剧烈的抖动。
楚辞青的精神和体力都在飞速消耗,热汗浸透了里衣,又在极寒中变得冰凉。
萧逸景的指令更加密集和精确,不仅要报路书,还要实时监控车辆状态,预判每一个可能加剧轮胎损坏的颠簸。
“前方颠簸!绕行!”
“右转弯,走外线,减少左轮侧向力!”
“坚持!还有5公里!”
观景台上,不少观众已经注意到这一队选手,他们欢呼,尖叫,为着他们挑战极限的勇气,和人车合一的默契。
宋天粼和贺子矜并肩站在最前方,可以将赛车冲过终点线前最后几个惊险弯道尽收眼底。
悬空的大屏幕上,实时滚动着各车组的赛段时间和排名。
当楚辞青驾驶的银色赛车以一种近乎狂暴的姿态,甩着尾烟,紧贴着雪墙冲向SS1赛段终点时,观景台上爆发出了一阵惊呼。
贺子矜放下手中的高倍望远镜,咂了咂嘴,手肘碰了碰身边沉默不语的宋天粼:“看见没?这默契……啧啧,简直不像分开三年,倒像是天天腻在一块儿练出来的。一个敢往死里开,一个就敢往死里报路书,这心意相通的劲儿……”
他拖长了语调,斜眼打量着宋天粼没什么表情的侧脸,半是玩笑半是试探:“说真的,看着自己女朋友和前任…你就一点儿不担心?”
宋天粼目光始终追随着银色雪豹,听到好友的话,深邃眼眸也看不出太多情绪。
等赛车冲过终点,在滚滚浓烟中冲向维修区,他才转过头,反问道:“我为什么要担心?”
“啧。”贺子衿冲维修区的方向一挑下巴。
楚辞青刚将赛车卡进车位,甚至还未熄火,萧逸景人已落地,疾步冲向一旁的备用轮胎和工具,同时朝技师团队打出一连串手势。
完全不用言语交流。
维修团队一拥而上,千斤顶瞬间就位,爆裂的左后轮被迅速卸下,新的雪地胎被传递、安装、拧紧……
整个过程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
楚辞青站在一旁快速补充能量,目光偶尔与萧逸景相遇,无需言语,一个微小的点头,一个眼神的交汇,便确认了彼此的状态和意图。
贺子衿眼神揶揄:“金童玉女,默契无双,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别乱用成语。”宋天粼目光落在那抹熟悉的身影上。
恰好阴云破了道口子,有金阳漏隙而出,洒在她身侧。
纷扬的雪沫在光柱中翩跹闪烁,她整个人像染了金色,忽一回头,明知她看不见自己,还是忍不住心跳加快,唇角无意识扬起,笑得温柔。
“我相信她。”他说,目光缱绻地追随着那道金色,“默契是默契,爱情是爱情,我分得清,她更分得清。”
“得,是我想多了。”贺子衿一怔,摇了摇头,又露出个坏笑:“那以后…我举双手双脚支持他俩搭档。”
“……看情况。”宋天粼握紧望远镜,顿了顿,“疾风应该有更好的领航员。”
赛车再次启程,冲入SS2赛段。
损失的时间就像一座大山压在头顶,想要夺冠,必须在后面的赛段中追回所有损失,这意味着每一个弯道都必须推到极限,甚至超越极限!
“全力加速!”萧逸景的声音都带着狠劲,“‘恶魔峡谷’弯急坡陡,青青,敢不敢把极限……再逼出百分之五?”
楚辞青眼都不眨:“指令敢报,我就敢开!”
“好!”萧逸景眉眼都要飞起来,“右6,全油!”
眼底战意彻底被点燃,楚辞青一脚将油门踩到底,轰——!
赛车如一头挣脱锁链的猛兽,咆哮着,怒吼着,以碾压一切的姿态,紧咬着峡谷的边缘极速驰骋……
赛段成绩不断被刷新,他们的排名如同坐火箭般蹿升。观景台上惊呼连连,大屏幕上代表他们车组的编号后的用时数字在不断缩小与领先者的差距。
最终赛段,也是最长最危险的赛段,全程接近50公里,包含结冰的湖面路段。
赛段过半,他们与暂列第一的对手总用时仅差不到十秒!冠军归属,在此一举!
湖面路段,视野开阔,但冰面情况极其复杂,暗冰处处皆是。领跑车手因为压力过大,在一个看似平缓的弯道出现失误,车速稍慢了一丝。
“机会!”萧逸景眼中精光骤亮,“前方左5长弯,湖面有侧风!他走线保守了!我们切最内线,全油!超他!”
这是一场将性命押上赌桌的豪赌——
在光滑如镜的冰面上全油过弯,轮胎抓地力游走在刀尖边缘,稍有不慎,便是车毁人亡!
但楚辞青没有半分迟疑。
油门轰下去的瞬间,车尾立刻向左一甩,方向盘传来令人心悸的漂浮感。
每一次细微转向都像刀尖舔血,车轮压过冰层发出嘎吱的脆响,仿佛下一秒就要破冰直坠!
萧逸景指节攥得发白,每一个字都从牙缝里挤出来:“信我……青青……能过去!”
没有退路。油门已经踩死。
楚辞青咬紧牙关,额角沁出细密的冷汗,全部神经都绷在指尖和脚下,死死控着那匹几乎要脱缰的猛兽,朝着弯心那道狭窄的缝隙,猛地切了进去!
车身擦着雪墙掠过,带起一蓬飞溅的雪雾。
冲出去了!
轮胎重新咬实路面的瞬间,两人禁不住一颤,车内只剩下粗重得吓人的喘息声。
没有丝毫回缓的时间,暴风雪骤然变得猛烈起来。能见度急剧下降,雪花如同白色的幕布遮挡着视线。
萧逸景重重喘了一口气,“左5,紧接右4,坡度陡降!提前刹车!重心后移!”
楚辞青几乎是凭着本能在操作,完全将自己交给了副驾上的那个人。
每一个指令都被不折不扣地执行,车手与领航员、人与车浑然一体,在狂风暴雪中撕裂出一条通往终点的路。
当赛车冲破漫天风雪,带着一身冰霜和剐蹭的痕迹,咆哮着冲过终点线时,车载计时器定格在了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数字——SS4赛段最快!总成绩第一!
“冠军!”
终点线外,贺子矜一把攥住宋天粼的胳膊,几乎要跳起来,声音激动得变了调:“我们是冠军!你看见没有?!这他妈是人能跑出来的成绩?是神!楚辞青她绝对是神!”
宋天粼没有说话。
他的目光穿过喧嚣的人群,落在终点区那个刚刚爬出赛车的娇健身影上。
她被狂喜的车队成员高高抛向空中,头盔摘下,汗湿的碎发贴在额角,整张脸洋溢着灿烂到夺目的笑容,那双眼睛亮得能令天地失色。
他静静地望着,许久,紧绷的唇角缓缓松弛,勾起一个极浅却温柔得令人心动的弧度。
“她就是我的神迹。”他轻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