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儿父母已经过世,医护人员也联系不上她的亲人,便给孩子取名“星佑”送到了福利院。
就这样,他没有享受过一天父爱和母爱,在福利院待到一岁半,然后来到了他身边。
他不喜欢孩子,更何况他身上留着沈家的血,起初,他将孩子扔在山下,让程力和镇上的阿姨照顾。可后来有一天,小家伙从山下跑到他的院子里,叽叽喳喳地不知道说些什么,然后他去哪儿他都要跟着。
再后来,他给他播放动画片,教他认字,带他捉鱼种树……在他一声又一声的“叔叔”中,他还能分清他是沈家的孩子还是星佑吗?
就像对她,他还能分清吗?
“星佑,你想回到你爸爸身边吗?”陆砚清问道。
程力正开着车,不由得往后视镜里扫了一眼。
“我有爸爸吗?”星佑早慧,又长大一岁,如今再问起关于爸爸妈妈的事情,脸上已经没有笑了,只是睁着大眼睛看向陆砚清。
“嗯,你有。”
“去找爸爸,还能见到叔叔吗?”
“不能了。”
“……那我要待在叔叔身边。”
陆砚清笑了笑:“好,叔叔带你去游乐场。”
轿车很快到达游乐场,陆砚清没让人清场,他带着星佑,体验了一个又一个他年少时也不曾玩过的项目,只是拉星佑往前走时,总觉得身边少些什么。
陆砚清注视着星佑脸上欢快的笑,如果他们真的有一个孩子,是不是也会如此?
可是,没有如果了。
.
正值中午,卧室的窗帘严严实实遮着,挡住了夏日盛大的阳光。昏暗中,手机突然震动,惊扰了这片沉寂。
颜宁接通。
“你好,我是圣德医院的工作人员,很抱歉由于我们的疏忽,您昨天的抽血化验结果可能有误差,现在诚邀您再次前来抽血化验。”
“不用了。”
颜宁挂断了电话,卧室再次陷入沉寂,颜宁目光无神地追逐着墙上的光斑。
那些决绝的话,她自己也分不清有几分真假,是告诫自己,也是往他心里捅刀子。
信念的力量真的有这么强吗?
因为工作的原因,她生理期向来不准确,但在看到床上的血迹时,她真的感觉腹部绞痛,好像有生命悄然溜走,可是在医生说完是月经时,幻象迷雾又弹指散去,身上倏然一轻。
昨天晚上,她一刻也没有睡着,在他的怀抱里,在他熟悉又窒息的气息中,过去的一切如浪潮席卷而来。
从她第一次迈进清园大门,花苑里,她无意打碎那盆素冠荷鼎,他高高在上看着她的狼狈,那一个又一个的“随意”,那一纸协议,她的卖力勾引,他的无动于衷,她的讨好,他的羞辱……
颜宁头痛欲裂,用被子蒙住了头,自虐般地用窒息来麻痹记忆。
既然信念的力量如此强大,她一定可以忘掉他,可以摆脱一切往前走。
在被子里最后一丝氧气耗尽时,颜宁手机响了,她如一条脱水的鱼从被子里出来。
董琳问:“身体怎么样了?”
“只是生理期到了,没什么问题。”
“现在好剧本不多,作为过渡,给你接了部爱情电影,拍摄地点在佛罗伦萨,导演说等你随时进组,男主角让你挑。”董琳轻笑道,“其实我是有私心的,想让你放松一下,散散心。”
“谢谢董姐,我马上就能进组。”
“不行,这几天先休息。”
“求你了董姐,我想离开这里,想立刻马上离开……”
克制隐忍的声音里夹杂着祈求和痛苦,董琳的心揪了揪:“好,我来安排。”
.
晚上,陆砚清带星佑在外面吃过饭,将他送回陆家,又独自回到清园。
陆砚清在花房坐了许久。
墙壁上,还挂着去年冬天他们一起作的画,那天他画了一盆兰草,刚准备收起来的时候,她拿起笔在兰叶下画了一只酣睡的小猫咪。
陆砚清在泳池边坐了许久。
有次她从泳池出来,浑身湿答答地坐在她身上,说迷到眼睛了,他刚要去看,她便吻住了他的唇,随后一脸得逞的笑。
陆砚清在书房坐了许久。
落地窗前,那条惊艳瑰丽的美人鱼化作素淡的脸,红着眼坐在地上,炎炎夏日,窗外似乎又飘起了雪。
……
陆砚清回到卧室,打开床头柜抽屉,拿出那瓶男用避孕药,看了一眼扔进了垃圾桶里,刚要合上,就要看到了里面一个首饰盒。
陆砚清打开,是一条珍珠项链。
这是她为数不多带进清园的东西,虽然不常戴,但能看出来她宝贝得紧,从不与他送的那些珠宝放在一起。
静谧的夜,陆砚清在清园睡了最后一晚,清晨的大雾中,他亲自为清园落了锁。
轿车起步,陆砚清回望着身后的别墅,所有的一切,都将在大雾中永远沉寂。
陆合。
陆砚清开完会回到办公室,他看着大屏幕上的照片,打开抽屉拿出了首饰盒,珍珠项链泛着莹润的光泽,好像送出去,他们之间就再无瓜葛。
沉默看了许久,陆砚清拨了程力的电话:“过来一下。”
很快,程力推开办公室的门进来,徐知凡要给陆砚清汇报工作,也跟着进来了。
“老
板,什么事儿?”程力站在办公桌前。
陆砚清将首饰盒递给程力:“把这个给她送回去。”
“好的。”
程力接过,但突然间没拿稳,盒子摔落在地上,连带着里面的项链也掉落出来。
“抱歉抱歉。”程力连忙去捡。
徐知凡移开了眼,没眼看。
程力刚要把项链装入首饰盒,但手指触摸到不规则的珍珠吊坠,不由得蹙眉:“这好像不是一条简单的项链……似乎带有录音设备。”
陆砚清抬眼,目光落在项链上,脑海中浮现出她偶尔看着项链发呆的样子。
“怎么看出来的?”徐知凡也看过去。
“这类产品从外观上看就是一件普通的首饰,麦克风孔非常细小,难以察觉,触摸就能开启录音,以前出任务的时候用过。”
陆砚清的目光仍然落在吊坠上,她为什么这么珍视这条项链?这里面藏着什么?
他不该窥探她的隐私,可是又想窥探她的一切。
“怎么导出来?”陆砚清问。
“这种一般都自带内存的,通过USB或读卡器就能导出来。”程力说。
顺着办公桌,陆砚清把笔记本电脑推到程力面前,示意他操作。
程力操作了一会儿:“好了。”
陆砚清不知怎么,心跳莫名有些快,他端起一旁的茶盏,录音也在这时响起。
“爸,你干嘛,放开我,放开我……”
“宁宁,你比你妈妈年轻的时候还要漂亮,与其以后便宜了别人,不如让爸爸先尝尝。”
“不要不要,求您不要……”
衣服撕裂的声音伴随着手机铃声一同响起,然后女孩儿像是被捂住了嘴,哀求声变成了闷闷的呜咽。
“陆墨扬那小子,现在越来越不好糊弄了,给他用点料,注意计量别大了,人弄死就不好玩儿了。”
“宁宁皮肤真滑,小小年纪就发育这么好,爸爸可是眼馋很久了。”
“啊!别碰我……别碰我……”
最后一个音节结束,诺大的办公室如同冰窟,陷入一片死寂。
第71章
女孩儿稚嫩的声音在脑海中剧烈回荡,声声哀求痛哭仿佛要把陆砚清的神经撕碎,头脑恍惚嗡鸣,他想要起身,却被抽空力气,无力跌坐在椅子里。
陆砚清撑着办公桌起来,手无意碰到桌边的茶盏,落在地上碎了一地。
破碎声尖锐地刺入脑海,陆砚清看向徐知凡:“……你昨天说什么?”
徐知凡和程力也都处于巨大的震惊中,听到陆砚清的问题,徐知凡连忙回想昨天的事。
“我说,强|奸的罪名很难成立。”
“还有。”
“还有,沈德望这些年……糟蹋的女孩儿不计其数。”
稚嫩的哭喊在脑海炸开,陆砚清看向窗外的大屏幕:“你再说一遍……她是怎么去雾溪的?”
徐知凡欲言又止,忐忑开口:“我们操作后,颜小姐到了雾溪,她原本订的山下的房子,但是被沈德望买了,所以住在了您隔壁,后来回到燕城,沈德望为了更逼真取信于您,牵头各大公司让颜小姐还违约金,这样颜小姐深陷经济压力,来到您身边更加顺理成章。”
巨幕明媚的笑脸与脑海中的哭声来回撕扯,陆砚清想到她与沈德望的那两通电话,想到她第一次进入书房想要窃取资料却还是回去了……她惺惺作态,她虚与委蛇,但到底是在和谁惺惺作态?
网上的恶意谩骂,经济制裁,真的只是为了取信于他吗?
那些他曾生出的疑惑,那些他不曾深想被遗漏的细节,此刻被脑海中的哭声串联成线,如果,如果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