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俯身,伸手欲去拿她膝上的绣绷。
云裳似被惊动,猛地一缩手,指尖却不经意擦过他的手背。
两人俱是一顿。
那触碰极轻,如羽尖拂过,褚霁的手停在半空,指尖残留着她肌肤微凉的细腻触感。
气氛陡然变得微妙而紧绷,空气仿佛凝滞。
屋外雨声淅沥,更衬得院屋内一片寂静,似乎能听到彼此并不平稳的呼吸声。
褚霁喉结滚动了一下,声音有些发干,“本王从未应允过他们什么。”
云裳微微抬起下巴,声音平静,“王爷应允与否,原也与我无关的,我们……并无关系。”
她这般油盐不进,刻意划清界限的态度,终于让褚霁那点微薄的耐心告罄。
他猛地伸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那手腕纤细柔腻,在他略带薄茧的掌中微微一颤。
“看着本王说话。”褚霁用了些力道,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久居人上不容置疑的威压。
云裳被迫抬起头,撞进他深邃的眼眸里,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暗流。
她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他握得更紧,温热的体温透过布料传来,烫得她心尖都蜷缩起来。
“王爷请自重。”她瞧着镇定,声音却不可避免地带上
了一丝微颤。
“自重?”褚霁几乎是气笑了,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间的肌肤,那触感让他心头火起,“你若真不在意,为何不敢看本王?为何句句带刺?”
他逼问着,气息逼近,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混合着身上特有的清冽气息将她牢牢笼罩,“你引诱本王时可不是这般模样,现在才说自重,太晚了……”
云裳只觉得心跳得又急又重,被他握住的手腕处更是烫得像要烙上印记。
她用力想抽回手,偏他力道极大,纹丝不动,反被他借力又拉近了几分。
“你放开……”她终于有些恼了,不知是气的还是被他这般强势逼出的委屈,声音里带上了她自己都未察觉的嗔意。
见她眼角微红,强作镇定却又无可奈何,褚霁心头那点无名火忽然就散了些。
他非但没松手,反而就着这力道,将她往自己身前又带近了些许。
两人距离瞬间拉近,呼吸可闻。
云裳能清晰地看到他墨色瞳孔中自己慌乱的倒影,以及他紧抿的、显得有些固执的唇线。
“本王再说一次,”他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本王只想也只会娶你一人,听明白了没有?汝阴王妃只会是你,府中也绝不会有旁的女子。”
云裳的羽睫急速颤动着,终是垂下眼帘,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腕,那一点肌肤相触之处,滚烫如火燎,一路烧进心里。
褚霁心头一软,方才那点焦躁怒气也消散无踪。
他指腹又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腕骨,那细腻的触感让他流连,才缓缓松开手。
腕上一松,那滚烫的触感和力道却仿佛烙印般残留。
褚霁退开一步,恢复了安全的距离,只是目光仍胶着在她身上,不曾移开,“不必理会那些闲话,他们还做不了本王的主。”
褚霁看着她微微泛红的耳垂和那一段低垂的白皙颈项,喉结又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回鹘王两日后觐见,父皇会举办盛宴为其接风洗尘。”最终,他只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刻入心底,低声道:“无论宴会上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多想,本王会让人带你入宫。”
说罢,转身大步离去,玄色衣袍下摆划出一道利落的弧度。
直到他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屋门外,云裳才缓缓抬起头,唇角微勾。
腕间那被他紧紧握过、轻轻摩挲过的地方,依旧残留着灼热的触感和不容置疑的力道,清晰地提醒着方才的接触。
春杏见王爷走了,才敢入内伺候,抬眼看到云裳唇边的笑意,讶然道,“姑娘看起来心情不错?”
“是啊。”云裳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轻抚过那处皮肤,“越来越有趣了,过几日的宫宴还有好戏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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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男主心慌意乱,女主演技大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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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宫宴
回鹘民风彪悍,逐水草而居,以骑射为生,乃是雄踞塞外的一支强大力量。
其部众皆骁勇善战,不论男女自幼便于马背上成长,开得硬弓,使得长矛,骑术精湛,来去如风。
自前朝起,回鹘便与中原王朝关系匪浅,故晋元帝对其优礼有加,数十年间,双方往来频繁,虽偶有摩擦,然大体相安。
回鹘王深知与中原交好之利,故贡使不绝于道,言辞恭顺,此次入京,也有示好之意。
天色已暗,西京皇城却亮如白昼,笙歌鼎沸。
为迎远道而来的回鹘王与其胞妹明珠公主仓央兰茹,晋元帝特赐宴于太极殿,其排场之盛大,仪制之隆重,近年罕有,足可见对此次会盟之重视。
无数琉璃宫灯高悬廊庑檐下,内里的烛光透过琉璃,流转不定,将汉白玉阶、朱红廊柱、金漆匾额映照得纤毫毕现,恍若仙宫琼宇。
殿前广场,锦衣侍卫按刀肃立,甲胄映着火光,森然肃穆,鸦雀无声。
步入殿内,更是别有洞天。
为使回鹘使团宾至如归,一应装扮皆顺着回鹘王的喜好来,地铺厚密猩红波斯毡毯,绣着繁复的西番莲缠枝纹,踏上去绵软无声。
馥郁的龙涎香自鎏金蟠龙熏炉中袅袅吐出,混着时新瓜果的清甜、百味珍馐的异香,氤氲在温暖空气中,沁人心脾,却不显甜腻。
御案居中高设,自是晋元帝宝座,左右稍下,设着太后、皇后的凤座,皆披覆明黄绣凤绫缎。
再往下,依品级爵位,设下数十张紫檀木嵌螺钿螭纹案几,光洁如镜,几乎能照见人影。
案上陈设更是极尽天家富贵,皆是汝窑、官窑出的天青、粉青釉色瓷盘碗盏,薄如纸,声如磬。
内盛御膳房倾力烹制的山珍海味,鲍鱼熊掌自不必说,更有东海迅递而来的冰镇鲜鲥鱼,银鳞未褪,佐以火腿笋片,清蒸得恰是火候。
江南八百里加急送上的糟香鹅掌,酥烂入味;更有塞外风味烤全羊,整只抬上,金黄油亮,香气扑鼻。
另有各色精巧点心,如水晶饺、芙蓉糕、枣泥山药饼,做得精美无比,令人垂涎。
金壶盛着琥珀般的御酒,玉杯光洁温润,在璀璨灯下交相辉映,流光溢彩。
宗室亲王、勋贵重臣、文武大员皆已按班次入座,个个身着朝服吉服,珠冠玉带,宝光流动。
彼此间拱手寒暄,笑语盈盈,一时殿内环佩叮当,衣香鬓影,热闹非凡却又秩序井然。
汝阴王褚霁亦在其列,他今日穿着一袭玄色缂丝金线绣四爪蟠龙纹亲王常服,腰束玉带,墨发以玉冠束起,更衬得面如冠玉,身姿挺拔如松。
他坐在一众宗亲之中,虽神色冷峻,并不多言,只偶尔与身旁的褚璋低语一两句,然其周身那股不容忽视的凛然气度与久居上位的威仪,仍使他如鹤立鸡群。
忽听得殿外净鞭三响,清脆响亮,压下殿内细微人声。
随即雅乐大作,编钟深沉,玉磬清越,笙箫管笛,和谐奏起《朝天子》之章,庄严恢宏。
执事太监高声唱喏,声音悠长:“陛下驾到——太后娘娘、皇后娘娘驾到——”
殿内众人立刻敛息屏声,齐齐起身,垂首恭迎,“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晋元帝身着明黄龙袍,头戴翼善冠,面带笑意,携盛装的太后与皇后,缓步登上御阶,落座,“今夜盛会不必拘谨,落座吧。”
圣上虽这般说,可众人哪敢当真不拘礼,仍旧依礼坐下,乐声渐歇。
杯箸甫动,唱喏声又起,“回鹘王、明珠公主殿下驾到——”
众人的目光顿时齐刷刷投向那洞开的殿门,带着好奇与审视,回鹘王并非头一次入宫,不过其胞妹,声名在外的明珠公主却是第一次到来。
但见回鹘王率先步入,身材魁梧雄壮,虬髯环眼,头戴一顶镶满各色宝石的貂皮金冠,身着五彩织金锦袍,腰佩一柄华丽金刀,步伐虎虎生风,带着一股塞外草原特有的粗犷豪迈。
他身后半步,跟着一位盛装女子,便是其胞妹明珠公主了。
这明珠公主一出现,便似一颗真正璀璨的明珠投入殿内,瞬间吸引了所有目光。
她并未完全依从中原服饰,而是身着回鹘贵族女子的传统华丽裙装,以最耀眼的赤金、最浓烈的宝蓝、最鲜艳的正红三色交织而成。
金银丝线绣出纹样繁复的鹰隼搏击苍穹云纹,颈项间戴着层层叠叠的璎珞项圈,以硕大莹润的绿松石、炽烈如火的红珊瑚以及耀眼黄金镶嵌点缀,手腕上套着数个雕花金钏,行走间叮咚作响,清脆悦耳。
她面上覆着一层薄如蝉翼的轻纱,仅露出一双深邃明亮、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那眼波流转间,毫无中原闺秀的羞涩含蓄,反而带着几分野性难驯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