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乐于纵容她这点小性子,甚至期待看到她如何为自己出气。
“好,都依你。”他宠溺地捏了捏她的指尖,“只是切记,莫要为了那等人动气,更不必亲自动手,免得脏了你自己。有什么事,交给下人去办,或者告诉本王。”
“知道啦。”云裳笑着抽回手,“快尝尝这粥,味道确实不错。”
两人不再谈论那扫兴之人,安静地用着宵夜。
用罢清香暖胃的鸡丝粥,褚霁见云裳眉宇间那点因贺如萱而起的郁气消散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慵懒的满足,便牵起她的手:“本王带你去个地方散散心,可好?”
云裳抬眼,眸中带着些许好奇:“这般晚了,要去何处?”
褚霁却只笑而不语,指尖在她掌心轻轻一挠,卖了个关子:“去了便知。”
他揽着她起身,出了百花楼。
门外,马车早已静候一旁,车帘落下,径直朝着西京城内南面的栖霞山而去。
云裳靠在褚霁肩头,听着车轱辘压过青石路面发出的规律声响,方才那点不愉快早已抛诸脑后,只剩下对未知目的地的隐隐期待。
约莫半个时辰后,马车缓缓停下,褚霁先一步下车,随后扶着她下来。
云裳转眼看了下,“鸣渊呢?方才百花楼他还在呢
。”
褚霁面色平静,揽过她的肩,“本王有些事情要他办,先回去了。”
王爷自是日理万机,琐事颇多,云裳也没有往心里去,夜风迎面拂来,带着山间特有的草木气息,令人精神一振。
“走这。”褚霁牵过她的手,引她顺着山路往上走,一直走到最顶上,有块不算大的平台,四周古松环抱,蝉鸣蛙叫。
从此处俯瞰,整个西京城的轮廓在夜色中铺陈开来,万千灯火如同散落人间的星辰,璀璨夺目。
“好美......”云裳不由轻声赞叹,在她很小的时候,阿兄带她上过山一次,那时的西京城还不似如今繁华,却也美不胜收。
褚霁的下颌抵在她发间,低声道:“喜欢吗?”
云裳颔首,仰起头看他,“王爷怎么想到带我来这里?”
褚霁但笑不语,右手轻轻摁下她仰起的脑袋,左手流畅地覆上她的双眼:“先闭上眼,待会儿有更好的景色给你看。”
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云裳顺从地闭上眼,长睫在他掌心微微颤动,她能感觉到褚霁揽着她向前走了几步,夜风更疾了些,吹得她裙裾飞扬。
“可以睁眼了吗?”她忍不住小声问,心尖像是被羽毛搔刮,痒痒的,满是期待。
没有听到回答,就在云裳想要再次出声时,褚霁松开了覆在她眼上的手,俯下身子,在她耳边轻笑,“你看。”
云裳缓缓睁开眼。
刹那间,她呼吸一滞,双眸微微睁大,倒映出眼前无比绚烂的景象。
成千上万盏的祈愿灯如同听到了统一的号令,在同一时刻被点燃,缓缓升空。
那些祈愿灯,并非寻常所见的单薄式样,而是制作得极为精巧,灯罩上绘着不同的图案,在烛火的映照下,隐约可见是祥云、瑞兽、或是并蒂莲等吉祥纹样。
这是万祥楼近日才新上的祈愿灯,五百文一盏,一盏已经很奢靡了,但它盈盈升后,上千盏灯从四面八方飘飞而来,如同一条熠熠生光的河流,自城西的平原奔涌而出,渐渐铺满了整个夜空,将栖霞山乃至小半个西京照耀得恍如白昼。
柔和的橙色光晕从天上落到她的眼里,像一场只有梦里才能看见的幻景,盛大又璀璨。
“这......”云裳一时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她从未见过如此多的祈愿灯同时升起。
褚霁看着她被灯火映照得愈发晶莹剔透的侧颜,故作平淡道,“这些灯,只为你一人而亮,每一盏灯上,都写了你的名字和我对你的祈愿。”
云裳转过身望入他深邃的眼眸,“王爷是何时准备的?”
她难以想象这是何等浩大的工程。
“从宫宴那一日起便开始准备了。”褚霁轻描淡写地道,仿佛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只需计算好风向和时机,同时点燃并非难事,重要的是......”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本王想让你知道,天下万物,皆可为你所有,日月星辰,亦可为你而明。”
云裳笑得眉眼弯弯,这些灯飞得好高,好多,爹娘阿兄阿姐是否也能看见,看见她替他们报了仇,看见她如今过得很好,他们也会为她感到高兴的吧。
云裳今日穿的是沙金色的裙裳,妆并不十分艳丽,但依旧明艳动人不已。
两人离得很近,褚霁下意识地看向她的双唇,喉结滚动,低头凑了上去。
云裳闭上双眼,就在双唇即将相触的瞬间,耳边传来男人低声的叹息,吻最终落在了她的下巴上。
如蜻蜓点水般,清浅且克制的一吻。
褚霁站直身子,从怀中取出一个紫檀木雕花锦盒,看起来有些年头,却保存得极好。
“这是给你的。”褚霁将锦盒递到云裳面前。
云裳抬起头,好奇地看着那锦盒,疑惑道,“这是?”
“打开看看。”
云裳依言接过,指尖触及温润的木盒,轻轻打开,只见深色的衬垫上,静静躺着一支玉簪。
看似平平无奇,实则通体由最上等的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玉质温润无瑕。
簪头并非寻常花卉样式,而是极其精巧地雕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羽翼纹理清晰可见,神态灵动非凡,鸟喙之中衔着一颗流光溢彩、小指指尖大小的东珠,更显华贵非凡。
“这凤凰玉簪我不敢收。”云裳盖上盒子,推了回去,“除却皇后娘娘,这天下谁人敢用这凤凰?”
“不必害怕,这物件过了父皇的眼。”褚霁打开盒子,取出玉簪,“这是我母妃的嫁妆之一,亦是她的心爱之物,加冠后,母妃将此簪交于我,叮嘱我他日若遇真心所爱、欲结发白首之人,便将此簪赠予她。”
褚霁重新将玉簪郑重地放入她手中:“本王那日所言分毫不假,此生唯你一人,永不相负。”
爱仿佛是一道阳光,让她内心的积雪开始慢慢融化,终至泛滥成为一股汹涌而不可挡的春水。
云裳笑道,“自此以后,荣辱与共,风雨同舟。”
褚霁眼中漫上深切的笑意,接过玉簪,小心翼翼地为她簪入发间。
温润的白玉映衬着她乌黑如云的秀发,凤凰衔珠,流光溢彩。
“很好看。”他低声赞叹,俯身在她额间印下一个郑重的吻。
身后,万千祈愿灯依旧在缓缓升空,汇聚成一片浩瀚的海洋,将两人的身影融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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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开饭啦!!!
云裳:大工程
褚霁:小意思(暗爽哥
第85章 阻挠
重华宫正殿,荣妃谢歆然处。
殿内烛火通明,熏笼里燃着名贵的龙涎香,却驱不散空气中一丝压抑的沉闷。
已是深夜,谢歆然却并未安寝,她只着一身素锦中衣,外披一件绯色云纹绉纱袍,乌发松松挽就,脂粉未施,面色在烛光下显得有些苍白,一手无意识地轻抚着自己略微显怀的小腹。
面前的红木嵌螺钿茶几上,放着一盏早已凉透的安胎药。
“呵,今日这西京里头所有的祈愿灯可是都被那汝阴王包了去哄美人开心了?”谢歆然冷不丁地说道,“那李二小姐还真是好命,既给李家洗了冤,又封了个县主,还得了汝阴王这么一门好婚事。”
“娘娘,夜已深了,您该歇息了,仔细伤了身子。”大宫女秋纹移开话题,小心翼翼地劝道,脸上满是担忧,“这安胎药都放凉了,可要奴婢再去给您热一热?”
“热什么热?”谢歆然一把将那安胎药扫落在地,“伤了又如何了?那汝阴王都快和那清平县主成亲了。”
秋纹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娘娘息怒!汝阴王如何行事,终究是外朝之事,您如今身怀龙裔,顾好己身才是顶顶要紧的…”
“外朝之事?”谢歆然冷笑一声,“秋纹,你跟了本宫这么多年,眼光还是如此短浅,你真以为本宫这胎是个皇子,便能高枕无忧了吗?”
她猛地站起身,惊得秋纹连忙起身搀扶,慢悠悠地走到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
“若不是温熹贵妃当年心高气傲,为了些陈年旧事与陛下赌气,自请幽居,疏远圣颜,这后位早就是她的囊中之物,何至于空悬至今?”
“陛下受了几年她和汝阴王的冷脸,不照旧最疼宠她们娘俩。”
谢歆然入宫之前便摸清了此事,但她又十分自信自己可以取而代之。
毕竟她出身清贵门第,父亲是从三品鸿胪寺卿谢伯山,论家世论美貌,在后宫之中也是极出挑的一个。
果然凭借美貌与心计,她短短数年便从才人升至嫔位,封号“荣”,圣眷优渥,如今更是怀上龙裔,封了荣妃,前途一片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