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我,也不过是孤坟一座。”谢玉书看向乔宝儿,乔宝儿也红着眼眶在看着她:“我想我母亲宁愿死也不会想要看到我受辱。”
乔宝儿忍着发红的双目,立即应声一般朝玉书点了点头,胆怯却笃定的说:“我不怕死,圣上不必用我威胁玉书,我生她时就做好了准备为她去死。”
谢玉书望着她通红的双目,突然产生一点愧疚,她的计划不该把乔宝儿扯进来的。
“真是母女情深,朕今日就成全你们。”萧煦当真恼了一般,命禁军拔剑架在了乔宝儿的脖子上。
宋玠下意识想拉住谢玉书,护她到身后,却又立刻止了住。
“父皇。”小刀再忍不住,上前挥开了禁军,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盯着萧煦,挡在了乔宝儿与谢玉书身前,一副要随时为她们厮杀的模样。
谢玉书皱了眉,心中有些怪责,小刀不该这么沉不住气,他这个时候站出来,之前讨好萧煦做的那些事,就全部白费了。
果然萧煦冷着脸问:“怎么你要替她们挡刀?朕早就听说你做过谢玉书的随从,与她不清不楚,如今看来倒不是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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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更啦~
第80章
“退下,萧重。”萧煦如同下最后通牒一般叫了小刀的新名字,眼神阴冷的压着他,就像在告诉他:此刻退下还来得及。
小刀依旧站在乔宝儿面前,巍然不动。
谢玉书看了他一眼,很清楚小刀根本不惧怕萧煦这个老东西,可萧煦说丝毫不会顾及这个才找回来的儿子,他会真的杀了小刀。
既然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那就火上浇油。
谢玉书毫不犹豫拔出了袖中的匕首,抵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这把匕首是小刀带回来的战利品,她曾送给了今越,今日她返回汴京时,今越不放心她的安慰又将匕首还给了她。
如今用来正好。
“谢玉书!”宋玠第一个反应过来,伸手想要阻拦,谢玉书却后退一步,握紧匕首朝他皱了一下眉,顿在原地知道这也是谢玉书的一步棋,可那冰冷的刃已经陷在她的肌肤里,划出一道血痕。
小刀立即回头,震惊的看着她还没来得及动身,就被她呵斥一声:“别过来。”
萧煦也惊得下意识想呵斥她停下来。
可她握紧匕首,以自己作要挟,让所有人后退,丝毫不在意脖颈上已经流下血来。
殷红的血顺着她雪白的脖颈流下来,顺着她的手腕又流进她的袖口里,红的刺目,白的晃眼。
“玉书不要!”乔宝儿通红着眼朝女儿摇头。
谢玉书对她笑了一下,再看向萧煦,神情坦然而毫无畏惧:“圣上不必用任何人来威胁我,今日我返回汴京就已经想清楚,我此生宁死也绝不受任何人要挟。”
“谢玉书。”萧煦恨得一字一字的叫她,她那张素面朝天的脸在这一刻迸发出令人心惊的冷艳之色,他从未见过一个女子脸上有这样孤傲的表情,像一只绝不受驯服的猛禽,宁死不进黄金笼。
可她越是如此,他心中对她的欲念就越强烈,他真想看看这张脸上出现屈服和讨好的表情时会是多么动人。
“你今日若是敢寻死,朕立刻命人杀了你母亲、裴士林母子和永安侯府一家!”萧煦近乎气急败坏的挥手一指,威胁道:“还有你身边所有的丫鬟、嬷嬷,乃至你曾经的随从萧重!他们都要陪你一起死!你想清楚!”
谢玉书却握着刀对他轻蔑地一笑,“是吗?圣上确定要为了我一个妇人杀子、杀肱骨之臣、皇亲国戚吗?您不会,您也不敢,您怕满朝文武和天下百姓耻笑您。”
她句句正中萧煦的眉心。
“别以为朕不敢杀你!”萧煦彻底变了脸色,气急地站起来,胸口起伏不定。
谢玉书笑得更轻快了:“圣上人不能死两次,我既已经死了,您还如何杀我?”
“谢玉书!”萧煦气得脑子嗡嗡作响,抓过禁军手里的佩剑,走向乔宝儿怒道:“朕今日就先杀你的母亲给你看!滚开!”他抓住小刀,要甩开他一刀斩了乔宝儿。
“圣上!”
“圣上息怒!”
“裴将军不可硬闯!”
一众惊呼声中,素心斋外传来骚动声。
那声音伴随着脚步声、刀刃叮当的声音,以及裴衡高声道了一句:“圣上!”
他的声音盖过所有声音,也令萧煦发昏的脑子一瞬冷下来,等他朝外看去,只见裴衡带着他的副将赵明昭、两队他的军士,浩浩荡荡闯入素心斋,一左一右将整个院落左右占满。
而军士让开的小径上,随同裴衡而来的还有英国公章云开、枢密院事梁广、永安候夫人孟敏。
他们跟随着裴衡,闯入素心斋,鱼贯而入,向萧煦行礼,齐声道:“见过圣上。”
萧煦握着剑,扫过他们,落眼在裴衡身上,怎么可能不知道裴衡此举何意。
“裴衡你好大的胆子。”他气得手指发抖,握剑指向裴衡:“你带着军士和这么多人硬闯进素心斋是要谋反吗?”
“臣不敢。”裴衡郑重的行了跪礼,抬起头看萧煦:“臣来只是想带走臣的侄媳。”他没有再给萧煦留半分面子直言道:“圣上是天子,却也是国之根基,若连圣上都不顾人伦,欺占臣妻,那还以何国法来治国?”
他竟敢这样讲出来。
萧煦气得胸口像凝固了一块大石头,喘不过气来。
永安侯夫人孟敏又上前一步行礼道:“圣上难道忘了先帝不顾满朝文武反对霸占贵妃,惹来天下人众怒吗?”
好大的胆子!连孟敏这个妇人也敢如此大胆拿这件事来和他比!
萧煦嘴唇也气得发抖,可连他的好臣子英国公、梁广都一一站出来为裴衡帮腔,指责他这个皇帝不该做如此糊涂事。
他握剑的手抖得越来越剧烈,指着他们想要说些什么,张口却吐出来一口血。
“圣上!”宋玠立刻伸手扶住了他。
他扭头却看不清宋玠的脸,只觉得天旋地转,耳朵里如鼓声在擂,只隐隐约约听见宋玠在叫他圣上,在问他怎么了……
他抓着胸口的衣襟,只觉得心一阵的绞痛,猝不及防的栽头倒了下去。
“圣上!”
“圣上!”
“快传太医!”
谢玉书在一片乱糟糟的呼喊声中,看了宋玠一眼,只见宋玠立刻吩咐宦官:“快拿圣上的药来!”
宦官手忙脚乱的从衣袖中掏出一瓶丹药递了过去。
她慢慢放下手中匕首,小刀和裴衡几乎同时到她身边。
“你有没有事?”小刀胡乱扯出一块帕子,压住了她脖颈上的伤口。
裴衡朝赵明昭示意,又低声对谢玉书说:“你先离开这里,跟明昭走。”
“玉书。”孟敏立刻过来抓住了她的手,又拉过乔宝儿说:“你们先跟我回侯府。”
谢玉书把戏演全套,转头握住了裴衡的手腕问:“那你呢?圣上若是醒来一定会怪罪你。”
裴衡愣了一下,被她抓住手腕的手下意识握了握,她的手上还沾着血,比从前要冷一些,应该是吓坏了,“别担心我,先去永安侯府住一阵子,我会解决这些事情。”
她的手很快收走,她又对他说了一句谢谢。
裴衡的手腕上留下了一些她的血,他心中的滋味说不清道不明,谢玉书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她不该被欺辱,怕是当今圣上。
他又回头看见榻上脸色惨白的万素素,她如同一节枯木,耗死在了这素心斋中。
不,不只是谢玉书不该被欺辱。
他要守护的从来不该是“圣上”,而是这个大巽朝,是天下百姓,是任何人都不受欺辱的世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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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乎是逃出的玉清观。
谢玉书上了永安侯府的马车,没料到谢嘉宁也在马车上。
谢嘉宁看了她一眼,先将孟敏扶上了车。
回永安府的路上,谢嘉宁依旧板着脸,一句话也没有和谢玉书说。
等到了永安侯府,她让母亲先去休息开口说:“您快别再走动了,剩下的事我来安排。”
谢嘉宁虽然依旧不喜欢谢玉书,却还是把谢玉书与乔宝儿安置在了母亲院子里的厢房中,房间也是收拾好的。
她不进去,站在门外对谢玉书说:“有件事我要跟你说。”
谢玉书回头看她。
她冷言冷语地说:“你出城这件事是裴士林说的,可不是我,我虽看不惯你,但也不会吃里扒外地坑害我姨母,你别误会我。还有宋玠不是什么好东西,是他帮着圣上逼裴衡把你找回来。”
她说完扭头就走,不多给谢玉书一点好脸色。
但谢玉书还是很惊讶,她没料到,谢嘉宁能一块儿来救她,还与她说这番话。
“玉书让娘看看。”乔宝儿拉住她的手,再看她脖子上的伤口,眼眶又红了:“好大的口子……你怎么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如你活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