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玠笑着轻拍了苍术的脸,“我清楚没有用了。”
玉妙师父的药没用了,他再活下来也没用了,因为谢玉书已经不需要他了,等待他的结局一定是鸟尽弓藏。
苍术强忍着眼泪说:“您不是还要看着玉书小姐做皇帝吗?”
是,他要看着谢谢玉书做皇帝,要在死之前让谢玉书做皇帝。
停药六个月的时间留给小刀,他还不能为谢玉书留下一个孩子吗?
和宋玠预想的没错,他在第二日要上早朝时,谢玉书的人就来传话说让他多修养几日,不必急着上朝。
谢玉书是在彻底的边缘化他,皇宫不许他踏入、早朝也不需要他出席。
但他仍然去上了早朝,如今他想见她,只能在早朝上,虽然谢玉书看起来并不想见他,在早朝上将他手里的一些要事分给了其他官员,让他多加休息,不必操劳。
他在第三日却依旧上了早朝,之后一连几天他都站在朝上,哪怕谢玉书从不理会他,他也日日如此。
可他没想到,只这样到第六日,谢玉书就突然派遣他南下去查盐务。
下朝后他等在大庆殿外,一定要见谢玉书。
这一次谢玉书倒是见了他。
她端坐在大庆殿之中,笑着看他行礼,却没有让他起身,只是说:“宋相这两日看起来精神不错,既然如此就替我去做些事。”
宋玠没有起身,就像个恭顺的臣子,抬头望着高位之上的她,很想隐藏好自己的情绪,可望见她那张近在眼前的脸,还是忍不住心生怨气,开口说:“玉书,我可能只剩下不到六个月的时间了。”
他从她脸上看到一丝惊讶和愣怔,那一刻他心里还是会忍不住开心。
就好像,她也不希望他死的那么快。
所以他说:“最后这六个月,让我留在你身边好吗?”
殿中寂静。
谢玉书望着他有短暂的怔忪,玉妙师父不是说,他还能活几年吗?
她意识到这些日子小刀身体越来越好,而宋玠只剩下六个月的时间了。
是因为她选择了小刀吗?
——“是的,宿主,您选择谁,谁的气运就会增加。”
她是想要宋玠死的,但不是现在,是在她称帝之后,他这个众人唾骂的奸臣就是她拿来泄民愤最好工具。
反正他活不了几年,毒发身亡不如为她而死。
可他只剩下六个月的时间了。
宋玠看起来是瘦了许多,两腮没有一点肉,垂在衣袖下的手瘦成了骨架一般。
谢玉书第一次改了旨意,将查盐务的事交给了其他人去做。
宋玠是有些惊讶的,他以为谢玉书就是想让他死在外地,不会再对他心软。
他大概猜到,谢玉书和小刀并没有猜出那些药里动了手脚,不然以谢玉书的性格,绝不会这样轻易的饶了他。
“赵太医的药对圣上有用吗?”宋玠试探性的问。
谢玉书点了点头说:“赵太医的药和放血的疗法对朱砂毒很有用,若是你只中了朱砂毒就好了。”
她这样说,显然是真的不知道那药里有问题。
所以她现在对他还有一点怜悯是吗?
宋玠望见她柔和下的表情,她问他说:“玉妙师父的药你还在吃吗?”
明知道不应该,可宋玠还是因为她这句话心头发软,重新产生错觉——是不是他没有命不久矣,谢玉书会和他在一起?
可惜他的人生在被灌下那碗寒毒之后,就注定不会有希望了。
他很想问谢玉书,还能不能再向从前一样,晚上见见他。
可还没有来得及问出口,殿外就有人回禀说,裴将军求见。
谢玉书朝他抬抬下巴,让他退下,没有丝毫留他的意思。
宋玠不想在这个节骨眼再惹她不快,顺从的行礼退下,才跨出殿门口,裴衡就快步走了进去。
他听见谢玉书笑着问了一句:“裴将军的伤好了吗?”
脚步就止不住停下。
“有劳皇后挂心,臣用了您和圣上送来的药,已经大好了。”裴衡永远是有分寸的。
可宋玠听见谢玉书说:“那药是我送你的裴衡,你只需要谢我。”
她语调里带着一些笑意,听起来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
宋玠并不觉得谢玉书会看上裴衡,因为这样的语气只有在很早之前,谢玉书想利用他时才会有。
但这样的玩笑,显然会让古板的裴衡当真,他在片刻的沉默之后轻声又说了一句:“那臣谢过皇后。”
谢玉书嗔笑了一声说:“你若真想谢我,就好好陪同郡国公主,替我尽一尽地主之宜。”
“臣来就是想请辞陪郡国公主游玩的差事。”裴衡说:“臣实在不擅长与公主说话,皇后还是找更合适的人吧。”
“你不擅长吗?可公主点名道姓要你陪同。”谢玉书又说:“其实你也看出来了,公主很中意你,所以才特地来求我。她也不是要你陪她玩什么,她只是想创造机会,让你们互相了解。你既没有婚配,也没有中意之人和她多接触接触也没什么,说不准了解之后你会发现公主很适合你。”
裴衡似乎沉默了一下,随后问道:“皇后是想要我与郡国联姻吗?”
这是一句会激恼谢玉书的话,因为猜对了谢玉书的心思。
宋玠听说了郡国公主庆功宴上问裴衡未过门妻子的事,大概猜到公主有意,但裴衡无心。
禁军再侧,宋玠不好偷听的太明显,就慢慢朝回廊下走,路过窗户边听到谢玉书说:“裴衡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觉得我是一个蠢人吗?蠢到让我最信任的将军去联姻?”
最信任的将军。
宋玠心里发笑,谢玉书就算利用他时,也从未说过“最信任”他,怎么就连被利用,他都不如裴衡?
他听见裴衡说:“是臣失言了。”
又听见谢玉书叹息一样说:“我只是不想再看你孤零零一个人,裴衡这是我的心里话。”
宋玠的脚步还在往前走,他跨下了回廊,忍不住恨起来,就连这样的假话他也从未得到过。
他连带着也恨起裴衡来,若非裴衡手握重兵,怎么可能得到谢玉书这么多好脸色?
没有关系,他很清楚只要谢玉书称帝之后,她就会想尽办法将兵权拿回自己手里,然后像对他一样对裴衡。
从始至终他嫉妒的只有小刀,小刀除了皇子身份外,还为谢玉书做了什么?又有什么价值让谢玉书舍不得他去死?
谢玉书挖空心思替他治病,要和他长长久久的做夫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她对小刀真的动了心。
小刀怎么配?
谢玉书可以没有真心,但绝不能给除了他以外的任何人。
——“宿主您又涨了4点绿帽值,全来自宋玠。”
谢玉书抬眼朝殿外看去,宋玠已经不在了。
这几日宋玠贡献了39点绿帽值,有一天夜里涨了10点,那天似乎是他毒发期的夜里。
光是宋玠一个人就快要刷满了她1000的生命值,她倒是真希望宋玠多活几天。
“臣已经习惯了一个人。”裴衡声音轻了许多。
谢玉书收回目光,再看向裴衡,撞上他的视线,他笑了一下,与她说:“臣很感谢您能对臣说这句话。”
这只是多么寻常的一句话,但谢玉书想,裴衡幼年丧母,父亲和爷爷又接连战死沙场,他一定很少听到这样寻常的话。
她出于真心的说:“裴衡若是你*有中意的人,我会为你感到开心。”
她是真心希望裴衡能找到喜欢的人,相伴终生,一来因为裴衡是值得托付之人,二来是为了“稳定”。
她从不怀疑裴衡的忠心,但他的中心是对大巽,而不是对她这个人。
若是有一日她称帝,改朝换代,裴衡就有可能成为她最大的阻挠,而裴衡无亲无故就意味着他毫无软肋。
于公于私她都希望裴衡有喜爱之人。
裴衡却望着她许久,很轻的说了一句:“谢谢。”
——“宿主您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裴衡。”
谢玉书到如今还不太清楚来自裴衡的万人迷值,是源于他的欣赏还是他的忠心?
她到底是没让裴衡去陪伴郡国公主,派了今越前去。
郡国公主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问今越,裴衡到底有没有喜爱之人?若是没有,为何一再拒绝她?
孟今越也不知该怎么回答,想起来裴衡那张古板的脸,裴衡很小就随父参军,再回汴京的时候是带着父亲的骨灰……在她的记忆里,裴衡就没有个笑模样,她都怀疑裴衡压根没有情窦这种东西。
郡国国君和公主要留到独孤明办婚事,婚期也就提前了许多。
谢嘉宁并不在意繁文缛节,反正是将独孤明“娶”到她府上,她便不想按照一般嫁女儿的规矩,和母亲、姨母商量之后将婚期定在四个多月后的初秋,就按照姨母当初招赘婿的仪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