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玠冷笑了一声:“他能,我就不能吗?”
才刚说出口,怀里的谢玉书就抬起了头说:“你能请到陆康陆太医?”
她连请哪位太医都想好了……
宋玠垂眼看她的脸,她脸上还挂着泪痕,可却没有一点难过的神色了。
他忽然意识到,她闹这一场是不是想激他替她娘请太医啊?
可他无法拒绝,因为他非常确定谢玉书这个人,若在他这里行不通,她有的是法子去见萧祯,她这样了得的演技要想蛊惑萧祯未必做不到。
他当然不会给她去见萧祯的机会。
“自然。”宋玠冷声说。
她从他怀里坐起身立刻就说:“那现在就去请,今晚就替我娘诊治。”
这么着急?
宋玠看她腮边挂着的泪水,无奈吩咐驾车的苍术:“转道去陆康陆太医府上,他今夜应该不在太医院当值。”
果然,她一下子就开心了,用手抹掉了眼泪,扭过头来看他,眼睛里亮晶晶的:“我先替我娘谢谢你。”
倒是还有一句谢。
宋玠见她如此变脸如翻书,想笑又无奈,抬起手说:“现在可以让我看看你的手了?”
她难得顺着他,抬起自己的右手放在他掌心里说:“你真的弄伤我了。”这个不是演的。
宋玠看见她细细的腕上红了一圈,翡翠镯子下真蹭破了皮。
他确实太用力了,他有些后悔,却听她大方的说:“但我也打了你,就算扯平了。”
宋玠抬眼看她,她脸上没有妆容又重新生动飞扬起来。
他很想说,下次见面不要再化得像嘉宁了。
可话到嘴边又觉得怪异,他付那么多钱、每晚见她,不就是为了让她扮演嘉宁吗?
※
陆康陆太医被请出府门时,还以为是宋相国病了,才这样着急的找他。
但他上了一辆华贵的马车,被马车载着七拐八拐进了一条小巷子里,那巷子里还停着另一辆马车,宋相国披着披风好好的站在马车旁等他。
他一脸懵地上前行礼,猜测着问:“宋相这是要我给谁诊脉?”
“陆大人不必问,请随我进去。”宋相国难得客气,带着陆康进了那户小院。
院子小得一眼望全了,屋中的灯亮着。
谢玉书先一步进去,让乔宝儿她们穿戴整齐,才开了门,笑盈盈地迎出来,请陆康进去。
陆康瞧着谢玉书面生,却又不敢多问,能深夜惊动宋相来请他治病,她与宋相一定关系匪浅。
他客气的进去,替那位坐在桌边的妇人诊了脉,皱着眉说:“娘子这一胎怀的凶险,要想保住……”
“陆大人。”谢玉书在一旁轻声道:“我母亲身子不好,想打掉这一胎,请大人来是希望大人用最不伤身体的方子打掉这一胎。”
陆康惊讶的抬头看她,又看宋玠,慢慢收回手,起身请宋玠借一步说话。
宋玠也看了谢玉书一眼,他没想到谢玉书不是替她母亲治病,是打胎。
他与陆康走到了门外,陆康才低声询问说:“敢问宋相,这位有孕的娘子是哪家夫人?要流掉孩子,总是要先问过娘子的夫君才好。”
宋玠知道他的顾虑,若是直接就这么打胎,人家的主君找来问罪,陆康也是难办。
况且,乔宝儿怀的孩子是永安侯的,谢玉书有没有问过她父亲要打掉这个孩子?
“陆大人。”谢玉书跟了出来说:“您只管开药打胎,我不会让其他人知道,是您替我母亲打的这一胎。”
陆康再看向宋玠。
宋玠看着谢玉书,她一脸的笃定,恐怕是早就想好了,她决定的事情是怎么也要办到的。
所以他对陆康点了点头,替谢玉书担保说:“陆大人只管做,绝不会牵连你。”
宋相这样说,陆康也就没有什么好顾虑的,回到屋中开了两张方子,仔细的嘱咐她们,一张是打胎的,另一张是打胎之后调理身体的。
麦冬小心翼翼问:“陆大人,我家娘子打胎会不会有什么凶险?”
陆康笑笑说:“五个多月大了自然会有凶险,只是以娘子现在的身体状况,保胎到临盆比落掉这一胎的凶险大多了。”又说:“放心吧,宋相请我来,不就是看重我擅长料理这些吗?”
宋玠这才醒悟过来,谢玉书选陆康来,是因为陆康擅长的医术就是妇人之症,宫中那些娘娘们也有快临盆突然血崩小产的,陆康硬是把人从鬼门关救了回来。
“多谢陆大人。”谢玉书将方子递给麦冬,起身去送陆康,将金叶早就准备好的信封递给陆康:“陆大人深夜赶来的一点茶水费,您别推辞。”
陆康就宋玠示意他手下,他也就没有客气地收进了袖子里,与谢玉书说,有什么异常可以让下人来陆府找他。
等他上了马车后,拆开那信封看了看,瞧见里面一张两千两的银票,惊的瞪大了双眼。
两千两银票!便是宫里的娘娘也没有打赏这么多的!他三十年的俸禄也攒不了这么多!这位小娘子到底是什么人?出手阔绰得惊人?
※
谢玉书给这么多,也有自己的计较,她知道原剧里这位陆康是个滑不溜丢的老油条,既和宋玠有些交情,也帮过萧祯做事,甚至连玉清观中那位太妃平日生病,也是他去请脉照看。
这样的人拿钱就能收买,最是好用。
所以她要给的比旁人多,下次她再找陆康就用不着宋玠,陆康看在钱的份上也自会帮她。
小雨还在下。
宋玠坐在屋檐下,看着小小的院子,这里是谢玉书长大的地方。
院儿里只有一个年老的嬷嬷和不会说话的丫鬟,墙角下圈出了一片地种了一些青菜,西边的小厨房里挂着熏鱼和腊肉。
他不禁想起来他小时候住过的小院子,比这里更差些,那是一户农家小院,但也收拾得很干净,照顾他的玉屏姨很勤快,喜欢种菜、晒鱼干。
在三岁多之前,他一直以为那里是他的家,他虽没有父母,却有个很疼爱他的玉屏姨……
亮着光亮的厨房渐渐有香气传出来,不知道煮了什么,闻起来热腾腾的。
谢玉书探头出来嗅了嗅说:“好香啊。”又问他:“你饿不饿?”
宋玠侧头看向她,他晚上没吃饭就等着和她一块去樊楼吃,她却闹着不去,还问他饿不饿?
“今晚我请你吃。”谢玉书笑着走出来,指挥苍术将一张小桌子搬过来,擦干净,又自己拖了张椅子坐在宋玠身边,“你一定会喜欢的。”
没一会儿,麦冬和乔苗儿端着热气腾腾的几碗吃食出来,摆在了桌子上。
“是什么?”宋玠在热气中闻到猪肉香,仔细去看那青瓷碗里是一个个皮薄馅大的馄饨。
谢玉书递了勺子给他:“尝尝看,味道也不比樊楼差。”
热气熏着宋玠的脸,他发现谢玉书又在对他笑,是不用花钱买来的笑脸。
谢玉书心情好的时候,完全是另一副面孔,活泼爱笑,不需要他拿钱来买。
他像是故意地说:“太烫了,我吃不了太烫的。”
谢玉书居然说:“那我替你分小碗里。”
她命金叶拿了小碗来,将馄饨分出来几个放进小碗里,盛了几勺汤,慢慢用勺子搅动着吹了吹。
微弱的廊灯下,她的脸被热气熏得红扑扑,嘴唇也血色充盈,像照顾小孩儿一样在耐心地对他。
宋玠心里像被热气吹了一样,暖烘烘,小时候玉屏姨也会这样照顾他,但三岁多之后再也没有人这样待过他了。
“没那么烫了,再凉猪肉凝住就不好吃了。”谢玉书把小碗推给他。
宋玠慢慢地接过勺子,摸到上面还有她的温度,他低头吃了一个馄饨,肉汁漫溢在他唇齿间,是新鲜的、家常的味道,却是他很久没有吃到过的味道。
他不知不觉就吃完了。
连苍术也很欣喜,相爷这些年吃饭就是为了续命,很少有吃的这么有食欲过。
他忙又为宋玠分到小碗里一些,宋玠却看他一眼,不是太满意。
吃完馄饨,谢玉书没多待就和宋玠离开了,想让乔宝儿早点休息,明天好养精蓄锐喝第一剂药。
不知道是不是晕碳,谢玉书在马车里昏昏欲睡。
宋玠玩笑似得抬了抬手说:“你可以枕着我睡一会儿,我不收钱。”
没想到,她竟真的侧身过来,将脑袋枕在了他盘着的膝上。
宋玠愣了愣,垂眼看了她好一会儿,她像是真的累了,脑袋随着马车摇摇摆摆,乌发散了他一膝。
他忍不住伸手轻轻托着她摇晃的脑袋,让她可以睡得安稳些。
这是第一次,不用付钱她就愿意接近他,让他触碰她。
宋玠掌心里像捧着一团绵软的热乳酪,他甚至能想到她的香气会留在他的手指上很久很久才会散去……
“宿主,您又涨了1点万人迷值,来自宋玠。”系统再次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