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不然他岂会帮我出主意娶你?”
“……”对个屁。
宋乐珩腹诽着,继续道:“但魏江算是文臣,没有武将之才,李氏也非武将门阀,这两万将士的心,自是不安定的,因为没有一个能镇得住他们的人。若是这两万人的心都往一处,皆尽忠于李氏,你此回被土匪绑了,应当是早就剿灭土匪将你救出来了,你这救命之恩,也落不到我的头上。”
李文彧的双目已经出现了绝对的放空。
宋乐珩一瞧他这状态,只能长话短说,还要说得简洁明了:“我的意思就是,魏江心向李氏,但这两万人吃着李氏的粮,却不想为李氏效力,该罚。你今日去到军营,便要赏罚分明,这箱子的珠宝玉器,你当众赏赐给魏江,再将军中重要将领拎出来,痛打五十军棍,让他们知道当家作主的人,是你。听明白了吗?”
李文彧:“哦。”
凝重地沉默了片刻,他担忧地问宋乐珩:“那他们会打我吗?”
“……”
完了,这小蠢蛋儿是当真没救。
他家大伯都不管管的吗?
临到了军营之外,提前得了消息的魏江早已侯着两人,迎两人下了车,便殷勤地领路往营地内走。李文彧听了宋乐珩的嘱咐,一路上都沉着脸色。倒也不是故意要演这出赏罚分明,而是他也回过味来了,宋乐珩的意思就是,魏江手底下这些人不干实事,先前任由绑匪掠夺广信,后来他被绑架,这些人也不想着救他。
一旦有了这种认知,李文彧火大是真火大。说到底,养这两万人,那是一笔不小的费用。
旁边的魏江看出李文彧脸色不佳,一时也猜不透这素来不拘小节的阔气大少爷是怎么了,只能腆着脸给他介绍军营里的各项皮毛事务。
李文彧打断道:“军中除你之外,还有几个重要将领?”
魏江话音一滞,看了眼随在李文彧身后的宋乐珩。宋乐珩也笑着看他,笑得倒是十分的坦诚。
李文彧皱眉:“怎么?我养了谁,我都不能知道名字?”
“不是,我自然不是这个意思。”魏江避重就轻道:“李公子今日是不是不大舒坦,谁惹着您了,我替您出出主意。”
“我就想知晓军中将领的名字!你把他们全部叫来校场!我有话要说!”
话罢,李文彧率先走向校场方向。宋乐珩正要跟上去,魏江拢着袖子上前一步,拦住了她的去路。
“今日这出,是给我下马威来了?”
“哎呀,魏刺史这话说的,你昨夜围了战船,那才是给我下马威吧?”
“给你下马威?”魏江禁不住冷笑一声:“宋阀主脸皮不要太厚,那战船你们是怎么抢到的,心里没数吗?”
“有数呀。”宋乐珩还是笑得一团和气:“就是太有数了,所以这不来向你道歉了吗?你别紧张。”
宋乐珩拍拍魏江的肩膀,绕过他前行。
魏江咬着牙深吸一口气,别无他法,只能快步跟上去,看看宋乐珩和李文彧到底要作什么幺蛾子。
一盏茶过后,军中三名将领以及士兵们层层叠叠排列整齐地站在了校场上。木搭的矮台子上摆了三张圈椅,李文彧翘着二郎腿坐在中间,左右便分别坐着宋乐珩和魏江。
魏江仍旧摸不透李文彧的意思,却还是垂着眼皮给他介绍道:“前面三位,便是都统熊茂,参领何晟及参领邓子睿。”
李文彧偷偷瞄了眼宋乐珩,宋乐珩使了个眼色,他便深吸一口气,鼓起了一辈子的勇气怒喝道:“来人!将这三人给我押住,各打五十军棍!”
魏江猛地站起。底下的三个将领也是满脸不服,没有一个士兵胆敢冲上前押人。
魏江道:“李公子这是何意?怎么突然来了军营便要打这三人?”
“我是不能打?我的命令,在这里是没有人听吗?”李文彧也起了身,怒气冲冲地扫视过魏江,又看着营地里的众多士兵:“你们吃我李家的粮,拿我李家的军饷,却敢对我李家怀有二心!土匪流窜广信,我身陷匪寨,你们护主不力,难道是不该打!?”
魏江想上前争论,宋乐珩走到他边上,按住他的肩膀小声道:“魏刺史,这可是你收服人心的大好机会呀。只有李文彧把人心打散,这些人才会真正的心向你啊。到时候,兵权在你手上,粮草还是李家出,这等好事,你要推掉?”
熊茂三人此时也在为自个儿辩驳,声称不是不想剿匪,而是找不到土匪的
藏身所在。魏江则是眯眼瞧着宋乐珩道:“宋阀主会有这么好心?你可是要嫁进李家的人了,把李家的皮肉撕掉一层,对你有什么好处?”
“礼尚往来嘛。我不是借了你的战船,自然得还点好处出来的。再说了,我这人自个儿皮肉就没几两,瞧不得别人肉多。”
魏江:“……”
魏江正斟酌宋乐珩这句话的可信程度,就听李文彧恼道:“你们还敢狡辩!我要是靠你们这堆废物,我早就死在匪寨里了!我李家养你们这些人每月支出白银数以万计,你们的本事就只长在嘴上,其他是半点用都没有!今日这五十军棍,你们吃得不冤!魏江!”
魏江沉默须臾,见李文彧打不到人恐怕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便挥了挥袖子。他下了令,当即就有士兵将三名将领押住跪下,卸去了三人的衣甲,开始执行军棍。
那棍子打得又重又快,不多时,三人的后背已是皮开肉绽,血顺着皮肤流到裤腿上,又渗进膝盖底下的黄土里。
李文彧哪见过真执行军棍的场面,他们家惩罚犯错的下人,也顶多就是罚几个铜钱,从未搞过皮肉之苦这一套。宋乐珩跟他说要打五十军棍,他都没思量过这五十军棍究竟是个什么概念,就那么说出口了。眼下见着这一棍接一棍的下去,那叫一个血肉模糊,李文彧顿时有些后怕晕血。
他僵着一张脸转身面朝后面的宋乐珩,拉住宋乐珩的袖子,带着些哆嗦道:“我……我不想打他们了,能叫停吗?”
宋乐珩拍拍他的手:“国有国法,军有军规。你现在叫停,威信更受损了。”
“可是……”李文彧把宋乐珩的袖子拽得更紧一点:“我、我怕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我不想杀人。”
他还在惊恐不安,恰巧此时军棍都打完了,三个将领俱被打得晕了过去,几乎没了半条命。
李文彧转头一看三人被架走,脚底下还留下一路的血迹,被吓得双腿一软。宋乐珩转手拉住他,他才没当众摔个屁股蹲儿。
李文彧呆呆瞧着那三个将领的背影,颤着声气儿问:“他们……他们都死了吗?”
“没死。”宋乐珩安慰道:“养段时日就会好,放心。”
话罢,她又觑了眼沉着脸的魏江,捏了捏李文彧的手。
李文彧看懂她的示意,强行扫去心中阴霾,高声道:“本公子……本公子向来是赏罚分明,犯错的人既受了罚,有功于我李家的人,也当有赏!”
他拍拍手,那车夫便抱着一个打开的木匣子堂而皇之地走进校场。那匣子里,满是金贵的珠宝,上等的玉器,车夫从士兵们中间穿行而过时,所有人的眼睛都直了,羡慕的叹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在这个世道,大部分百姓都吃不饱穿不暖,路边饿死骨比比皆是,这样的赏赐,实在太过诱人了。在这里当兵卖命的,有几人不是为了在乱世里吃口热饭。若是有了这匣子中的珠宝,他们就不用再刀口舔血,就能够安稳度日。
人人都在猜,这箱珠宝是要赏赐给谁。李文彧就在如此多期盼等待的目光里,将这珠宝赐给了魏江。
魏江也是受宠若惊,抱着匣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看李文彧和宋乐珩。
大盛国库空虚了多年,魏江就算是漳州刺史,能拿到手的俸禄也没几个子儿。前几年又有白莲教在这边,百姓都被挤得油渣子都不剩,他连贪都没得贪。李家的珠宝玉器,有多少是稀世珍品他还是晓得的,这对他来说,着实是笔不少的数目。
宋乐珩笑道:“魏刺史,看吧,我就说了,我是来表达歉意的。这歉意,够不够弥补昔年事和眼前事了?”
魏江不动声色地盖上匣子,看也不看宋乐珩,只朝李文彧深深行了一礼,道:“多谢李公子厚爱,魏某今后定会更加尽心竭力。”
“客气。”李文彧把魏江扶起,也说着场面话:“这是你应得的。这些年你护着李家,辛苦了。”
“不辛苦,不辛苦。魏某甘之如饴。”
宋乐珩道:“这赏也赏了,罚也罚了,若魏刺史眼下无事,不如我们一道去战船上看看。这段日子我替魏刺史保管战船,也得当面交给魏刺史验收才是。”
魏江哼笑一记:“也好,那就依宋阀主所言。”
直到魏江放了珠宝带了一支精兵随宋乐珩和李文彧前往上游时,李文彧都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不停拉着宋乐珩问:“为什么战船是你保管?魏江之前不是说战船被人劫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