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她不是不信任你，只是不想连累你。她知道你接受联姻的初衷，又知道谢家这档子事让她无法做到与你相配，所以选择不耽误你。”
“我哪里真在意……”严以祁下意识反驳。
没说完，他苦笑。
无论是他过往谈过的女朋友，还是和周舟那段无疾而终的故事，无时无刻不提醒着所有人，他在意联姻的适合、稳定。
运筹帷幄，没有变数，才是他想要的。
他一直这样规划着自己的人生。
可如今，他没有一丝犹豫的想要反驳，想告诉周舟他并不在意配不配得上的问题，却难以启齿。
他委婉拒绝谢悦的时候，也说自己在意合适。
他当时告诉谢悦，他喜欢一个人的前提就是如此。意味着他不会为谁冲动、莽撞，事事权衡利弊。
作茧自缚。
严以祁的目光，瞥向床上的牛皮纸袋：“她留下离婚协议书……”
“你有时候真该学学程聿，一分把握都当十分去撞。这事换了他，追都要追到阳城去，什么风度面子，不如其他重要。”
周舟嗤笑，“以祁，这件事难易程度取决于你。你觉得这份喜欢值得你付出比联姻代价更大的利益，其他的又有什么难。”
严以祁略一点头。
门外有脚步声。
两人回眸，程聿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双手环胸倚在门框边，似笑非笑：“已婚夫妇们的偷情现场呢？怎么办，我是不是该一怒之下收购汇旗银行？”
“吃得下么你。”
严以祁轻笑。
程聿一来，轻而易举打破低气压的氛围。同样被破开的，是豁然开朗的心。
第146章 严以祁×谢悦（10）
程聿把周舟接走，没多打扰他。
严以祁很忙，电话一个接一个。
老爷子也知道这件事，问他的想法。
又说谢家还没联系他那边。两家的姻亲关系存续，谢家迟早会找上门，让严以祁自己做好决策。
严以祁早有了决断。
他联系秘书，让秘书把谢家的财务和名下产业情况整理发给他。
秘书跟着严以祁很久，很默契。早在严以祁要他调查的时候就做了两手准备，将这些同步整理成文档。
刚收到，又有电话进来。
看到来电人，目光微沉。
是谢老爷子打来的：“以祁啊，谢家的事，你听说了吧？”
严以祁嗯了声。
比起这些，他更关心其他的：“谢悦呢。”
他声音清冷。隔着电话，谢老爷子难辨他的情绪。
以为严以祁在兴师问罪，立刻道：“悦悦这次回来，我们也不知情。离婚这事是她任性妄为，我已经严厉教育过她，她不会再犯。”
“过两天，我会把她送回去。”
话锋一转，又道，“以祁，谢家这次有难处，实在是寸步难行。你和悦悦是夫妻，夫妻荣辱与共本就一体，你看……能不能借点资金周转一下？”
严以祁还没说话，那边有哀求的声音传来：“……祖父，你不要找他，我已经和他离……”
“闭嘴！”有男人低声咒骂。
紧跟着，有啪的一声，像是绷到极限断裂的皮筋，清脆，回弹只剩低低的哀嚎。
严以祁心脏微紧，握手机的手背隐约有青筋显露。
他听出是谢悦的声音。
尽管声音很轻，虚弱、嘶哑，并不柔软，他还是听出来了。
那边突然没了动静。
拐杖点地，一步一敲，谢老爷子似乎转了地方，更为开阔：“以祁，我如今一把年纪了，要不是没办法，也不会拉下老脸亲自打电话拜托你。
这次，你一定帮我们谢家渡过难关啊。”
严以祁却不管这个。
谢家的危机不是他关心的点。
他接听这通电话，不是想听对面人的陈腔滥调，也根本没听进去。
从始至终，他在意的是某个人。某个电话关机，把他微信拉黑，他联系不上的，“狠心”的女人。
如今满脑子都是刚刚的声音，严以祁严声厉喝：“你们对她动手了？”
他一直是温和的。
就算说话，也不疾不徐，温风和煦。
猛地抬高音调呵斥，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谢老爷子也不禁头皮一阵发麻，颤了三颤。
严以祁不遮不掩，关心之情溢于言表，傻子才看不出来。
谢老爷子斟酌再三：“悦悦私自回娘家，还向你提出离婚这等糊涂事，自然要用谢家的家法教育。”
他强调这是谢家家法，为谢悦的不守规矩。
这是打了。
严以祁眸光微冷：“让谢悦接电话。”
“这……”谢老爷子很犹豫。
这次谢悦不声不响回来，他雷霆大怒。后又得知谢悦根本没和严以祁谢家困境，甚至已经拟好离婚协议书签字，更是火冒三丈。
“……谢家这么大的窟窿，严家又不傻，怎么会愿意出钱？”
谢悦告诉他，“离婚协议书我已经签字了，他会签。京城的工作我也辞了，以后不会再回去。”
一番话下来，显然早有准备。
他给她一星期，是让她软言细语使出浑身解数求严以祁帮忙，是谢家只有这么多时间周转。
她倒好，不理会他的命令，用这一周来规划叛逆，自己卷铺盖回来了！
谢老爷子怒火攻心，一拐杖砸上去：“混账东西！”
这一棍打的很重，谢悦腰脊塌下，当即趴在地上没动弹。
谢老爷子没想到，谢悦会忤逆他。
更没想到，谢悦敢离婚，一声不响的回来。
要在以前，他说东谢悦不敢往西，比家里养的狗都要听话。
去了趟京城，心都野了！
谢老爷子举着拐杖直指谢悦，怒目圆睁：“我养你这么多年，把你培养成这副模样，就是为了让你嫁到更好的人家！严家你打着灯笼都寻不到的好亲事，怎么敢写离婚协议书！”
他重声，“你这个废物！谢家养你这个白眼狼有什么用？废物！”
谢悦不说话。
见状，谢老爷子又是一拐杖。
不够解气，他便让人拿来戒尺，重重打在谢悦手心。
谢悦死死咬唇，嘴唇都咬破了，愣是不吭气。
几十下下去，谢老爷子喘着粗气丢了戒尺，斩钉截铁道：“你现在给以祁打电话。”
他仍旧是居高临下，以睥睨的姿态看她。
谢悦疼得吸气，语气照旧坚定：“不打。”
谢老爷子便把她关进杂物间，让她面壁思过。
只留下一部手机，让她想通了就打电话。时不时谢老爷子会让人把她拎出来，耳提面命，被拒绝又是家法伺候。
直到东窗事发。
融资之事迫在眉睫，众人皆知。
谢老爷子还怀着一丝希冀，希望严以祁能出手相助，故而亲自打来电话。
三言两语间，他听出严以祁对谢悦的关心。
之前一直想让谢悦给严以祁打电话，如今倒是踌躇。生怕谢悦大倒苦水，严以祁大怒，不愿意资助谢家。
他讪笑着，含糊敷衍：“……悦悦就在这里，一会让她接也行。以祁，我们要不先谈谈融资的事？”
“其实谢家这次也不是什么大事，账面看起来有点严重，但这么多年底子……”
“谢老爷子。”严以祁打断他。
他没叫祖父。
疏离淡漠的开口，一字一顿不容置喙，“我说，让她接电话。”
谢老爷子：“……”
被架住，不上不下。
谢老爷子脑子转的很快。他想他这个孙女倒不是一无用处，起码还得到了严以祁几分关心。
严以祁在乎谢悦。
他给严以祁打电话，只抱着微弱的希望。毕竟谢悦已经签了离婚协议书，主动权早就在严以祁手上。
严以祁是商人，是商人就讲利益。离婚协议书，他肯定会签。
这是他这几天没打电话的原因。
如今，他觉得自己手上还有筹码。谢悦在自己手上，还在谢家，也许能拿她谈条件，还有转圜的余地。
谢老爷子想，谢悦这次回来，或许不是坏事。
静默半晌，他叫来谢悦，把手机给了她。
给她之前，开了免提。
谢老爷子眼皮微压，褶皱更加深邃，散发出骇人的气息，无声警告她不要乱说话。
很快，严以祁听到那头，有压抑的抽泣声传来。
抽泣的主人却不说话，只留下很重的鼻息。
严以祁举着手机，听着那边的呼吸，心慢慢落下来。他这一路惶恐不安的心，短暂的有了停靠处。
他放轻了声音，不再严厉，柔软的地方隐隐发胀：
“谢悦。”
严以祁叫她的名字。
只是听到自己的名字，谢悦就忍不住眼眶发涩，鼻头发酸，想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