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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气球_翡尼【完结】(13)

  纤长的睫毛在晦暗的光线下轻颤,削瘦的脖颈被破烂陈旧的线条缠绕,窗口的雕花照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影影绰绰。

  比起林软星,他倒更像个病人。

  但林软星紧皱的眉头始终未曾松开。

  目光也未曾看向他。

  可是如果他以为这次救她,她会对他感恩戴德。

  那就大错特错了。

  林软星并没有觉得他有多伟大,甚至觉得他多管闲事。如果当时他不来的话,或许她真死在山里了,没人知道。

  早点结束这一切,或许比现在苟延残喘好得多。

  尤其是到了深夜,听着屋外的雨声,林软星的脚就加倍疼痛。

  潮湿的水雾透过玻璃窗侵略进来,她的心仿佛也缺了块似的,淅淅沥沥在漏水。

  似乎是受了外婆的默许,裴响来的次数多了许多。

  有时候是早上,有时候是下午,还有时候是傍晚,左手拿着镰刀,右手提着一篮子鱼草,额上遍布细密的汗珠。

  他礼貌地笑着跟外婆打招呼,走进林软星房间后,便自觉地收敛了笑意。

  面色平静。

  他默默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又将林软星换洗的衣服丢进篓子里。

  别的,他小心谨慎地不敢触碰,生怕惹来林软星的白眼。

  但事实上,林软星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每到此时,外婆就会当着他们的面,念叨几句:“响响人真好嘞。”

  林软星当然知道是说给她听的,毕竟聋子又听不见。

  她没理。

  外婆虽然拜托裴响来照顾林软星,其实她知道,她只是怕她再出意外罢了。

  虽然有某个时刻,她坏心的想着,外婆不过是个胆小鬼,怕被追究责任而已。

  她还更阴暗的想着,外婆或许并不想要她活着,她完全不在意她的生死。

  只是怕林软星的爸妈找上门来,不好交代。

  但其实,林软星觉得她完全没必要担忧。

  因为那俩人,同样不管她死活。

  沉甸甸的脚因疼痛而肿胀,林软星无法移动身躯,只能僵硬地平躺在床上,仰着脖子看手机。

  被野草和树枝刮破的皮肤,此时也已结痂,留下一道道粗糙的痕迹。

  不过她并不在乎。

  今天真是见了鬼了,手机竟有两格信号。

  她点开微信看了眼,依然杳无音讯。

  倒是群聊里谈论着吃喝玩乐帅哥相关的字眼,让她莫名有些烦躁,于是索性关掉了微信。

  等她刷着手机,等裴响终于走后,她才扭扭脖子,舒展四肢。

  侧头看见桌上放着一束鹅黄色的花。

  她叫不上名字,六片团簇的花瓣,中间点缀着深黄的花蕊,叶子葱绿,带着一股清香,满满一盆,用野草扎了个环,带着晨露,安静地躺在报纸上。

  卧病在床期间,裴响每天总会给她送来一束花。

  乡下最不缺的就是山间野花,尤其是这依山傍水的偏僻山村,春天一到,绚烂的山花就铺满整个山岭,连空气都弥漫着浓郁的花香。

  林软星真想嘲讽他,她喜欢的是花吗?

  她只是喜欢拍照而已,压根对花不感兴趣。

  但看了看自己缠在腿上的绷带,林软星闭上了嘴。

  懒得解释,他懂什么。

  讨好人也讨好得不对胃口。

  于是把那些花都扔进了垃圾桶。

  脚伤没好的这几天,林软星确实安分不少。

  她每天无所事事就拿起手机翻翻,借着薄弱的信号,刷会儿新闻。

  从前她从不看时事新闻,但现在,她想迫切地了解外界的一切。

  今天发生了什么,明天将举行什么活动,后天有什么演唱会,最近有什么新剧电影上映。

  明明与城市相隔几百公里,她却比任何一个人更加渴望知道外边发生的一切。

  那种不想与城市断绝联系的焦虑感,那种想要紧紧抓住稻草的迫切感。

  生怕与城市断绝联系后,她会忽然失去希望。

  可是紧绷的神经在漫长的十天过去后,陡然间断了弦。

  她看见许久不曾联系的父亲,又给她转了一笔账。

  悄无声息的,微信上多了行简单的字:“再多住一段时间。”

  在这条信息之上,是她密密麻麻,不厌其烦反复发送的:“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林软星拿着手机静静看了很久,很久。

  要是从前,她或许会直接耍起公主脾气,冷笑着质问他:“是不是那女人让你这么说的?你别忘了,我才是你亲女儿,我才姓林,她算什么东西!你现在硬气了,忘了我妈当初是怎么给你做牛做马的是吧?”

  然后再所有恶毒的词汇堆砌上去,狠狠发泄一通。

  可是今天,她忽然什么都没说,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打。

  只是默默看着卡里虚无的数字,关掉了聊天框。

  她甚至懒得去找那个女人对峙,也没空去追问所谓的“一段时间”到底是多久。

  因为她发现这一切,在踏入这个与世隔绝的山村后,就已毫无意义。

  问了又怎样,他们不会回复她。

  不问又怎样,她心中早已有答案。

  林软星蓦地深呼吸一口气。

  鹅岭村的春天,空气中带着山花浓郁的香味,钻入鼻腔,沁人心脾。

  她觉得自己是时候出门走走了。

  -

  腿伤好得差不多的时候,林软星主动把绷带卸下。

  脏兮兮的绷带被扔进垃圾桶,寿终正寝,林软星脚上除了还残余些墨绿的药膏外,肿胀处已经变得平滑,皮肤上的疤痕也剥落,留下浅淡的痕迹。

  林软星给那些伤痕处抹了些护肤霜,穿上了漂亮的裙子。

  她照常打扮得光鲜亮丽。

  只是这一次,她不再和任何人解释什么,也不畏惧村里人嘲讽的眼神。

  她悠然自得,甚至比先前还放肆。

  雨季未曾消散,她撑着那把黑色雨伞,闲着无聊就到处逛逛。

  从村口逛到村尾的山脚下,再慢悠悠绕回来。

  偶尔走远了,路过村里养狗人家,被围栏里的大黄吼了几声后,林软星就凶巴巴地瞪回去,那条大黄狗就更凶狠地冲她嚷嚷,龇牙咧嘴,吵得附近的鸡鸭齐齐嘎嘎乱叫。

  那户人家的女主人闻声走出来,看见门外经过的林软星,漫不经心地扫了她一眼,冲大黄扬声喊道:

  “叫什么,贱命一条,有什么好叫的!啐,回去。”

  嘴上这么说,却并未阻止大黄的嘶吼,连脚都没多挪半步。

  狗仗人势,那条大黄狗就叫得更凶了。

  林软星靠近时,狗嘴从围栏的缝隙探出来,露出尖锐的牙齿冲她咆哮,像是随时都会冲出去咬她一口。有好几次,险些被狗牙撕破裙角。

  而那女主人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不顾。

  要不是因为路太窄,要不是因为没有别的路,林软星才不想走那里。

  林软星心想,再叫下次把你卖狗贩子手里,看你还叫不叫。

  不过说起狗,林软星觉得某人更像狗。

  每当她撑伞出去散步时,后边总会传来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不响,不远不近,刚好能听见。

  她扭头,就看见身后跟着个人影。

  是裴响。

  与她隔着十来步的距离,撑着伞,身形单薄的像张纸。

  林软星拧起眉毛:“你跟着我干嘛?”

  他比划着手势,表示是外婆派他跟着的,说是不放心。

  外婆的腿脚不便,雨天风湿加重,只能窝在家看着信号不稳的闭路电视,剥着永远剥不完的豆荚。

  估计是有前车之鉴,只能让裴响帮她盯梢。

  林软星就觉得好笑,反问他:“你是狗吗?这么听话。”

  裴响听不见她的语气,但能看懂她说的话,也能从她脸上读懂她的不屑与轻慢。

  但此时,裴响只是默默低下头去不看她。

  身板却倔强地站得笔直,像一堵墙,坚定地跟在她身后。

  有好几次,冒着雨在田里锄草的村民,看见他们这副怪异的景象,就忍不住调侃:

  “哎哟,又出来散步了。”

  言语中有讥讽林软星的意味,还有满满对裴响的同情。

  林软星毫不客气地白了他们一眼,嘴上无声怼了他们一句:

  关你屁事。

  村里人虽然不待见林软星,但对林软星的外婆还是有几分敬重的。

  看她这么傲慢,村民也只能无奈摇头,不再多管闲事。

  估计心里却想着,这女娃真是个祸害,真不知裴响到底吃错什么药,非要跟着人家。

  前几次还好,林软星就当身后跟着的裴响不存在,她散她的步,他当他的小跟班。

  两人从不说话,直到林软星回家那刻,两人就默契地分道扬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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