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家的鸭子这些天没照顾好,不知怎么的,忽然得了热病,接连病死好几只。他又怕那病传染到别的家禽身上,赶忙将剩下的鸭子全宰了,宰了有七八只。
自己家吃不完,就送了两只给外婆。
林软星见它吃得香,又奖励了它一根鸭腿。
它开心得眼睛都在冒光。
看着不响吃得这么欢,林软星更恼火了。
好烦啊。
裴响究竟是怎么照顾它的。
林软星坐在长凳上,两条腿晃悠悠荡着,用手肘撑着脸颊,眉头紧锁。
“不响。”她朝它喊了声。
不响立马放下嘴里的鸭腿,屁颠屁颠跑过来,两只眼睛看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指令。
不响很聪明。
之前不管怎么叫它,它都没反应。叫的次数多了,它好像也记住了自己的名字。
每次林软星一喊它,只要听见了,它不管多远都会循声找过去,然后乖乖等待她的吩咐。
林软星撇了撇嘴,裴响还不如不响呢。
不响都知道的事,他怎么就不会。
林软星在家坐不住,就跑出去溜达。
不响也想跟着出去。
雨天路太滑,林软星不允许它出门,就将它关在院子里。
可临走前,看它嘴里呜咽着,蹲在大门口的屋檐下,雨水打湿了它的毛发,它也不肯离开。
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好像害怕被林软星抛弃。
林软星想起那次雨夜,在垃圾堆里发现它时,那倔强的眼神。
她就瞬间心软了。
她撑着伞,让不响跟在她脚边,免得被雨淋到。
事实上,不管怎么遮挡总会淋着雨的,但不响却很聪明地绕开水坑,免得溅湿全身。
此时的雨倒不大,有人还骑上摩托车,准备去镇上赶集。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还有人戴着斗笠挑担去的,村里头忽然热闹起来。
林软星才没空管他们。
她径直往裴响家去,想问问他这些天在干嘛,怎么连不响都给喂瘦了。
也许是林软星平时在村里行凶惯了。
现在村里的农妇看见她都绕道走,也不敢多讲话,只是等她走了再努嘴挑眉,小声嘀咕。
论骂人,其实林软星是骂不过她们的。
她之前看见村里有个年轻的农妇,和隔壁邻居吵架,结果他们家三口人轮流上阵,都没骂过那个农妇。
她一个人叉腰站在门口,嗓门嘹亮,整个村都回荡着她尖锐声音。
村妇骂人不仅要带脏字,还特别喜欢诅咒人。
对她们来说,光骂两句脏话不痛不痒,但是你要是带上祖宗亲戚,那她就要跟你拼命。
上回跟那几个村妇对峙完,她也没想跟她们计较的,特意想跟她们划开界限。
但很快她发现,这里的人可不会因为你的好心而友善,反而觉得你好欺负,变本加厉挖苦你。
甚至还合起伙来整蛊你。
有次,林软星独自出门散步的时候,不小心踩到水坑,差点崴到脚。
那个水坑不深,上面还铺了层瓦片,谁知道踩上去瓦片碎了,她整条腿都陷了进去,直接把鞋子和袜子全浸上了泥。
起初她以为只是个单纯的意外。
可连着三次经过那段路的时候,都会发生这种情况,她就有些恼火了。
刚好那次她不经意抬头,看见附近有小孩站在楼上偷偷捂嘴笑。
那小女孩的脸长得几乎跟上次那个想扇她巴掌的农妇一模一样。
小女孩笑了会儿,发现林软星的视线朝她扫来,她就立马拉上窗帘,消失得不见踪影。
一瞬间,林软星就明白了。
人善被人欺。
就得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
刚好这些天,林软星胸中的郁闷没处发,见谁不爽,二话不说就翻白眼,冲上去对着干。
她就跟个行走的炸药包似的,到哪儿哪儿鸡飞狗跳。
她先跟这个骂完,又找那个人对骂。
骂着骂着,心里痛快多了。
后来人家村妇都觉得跟她折腾太费劲,就跑去外婆那边告状。
外婆哪里管得住她,她听了这些事,反而一脸无奈地说:“小姑娘不懂事就算了,你们怎么也不懂事起来了?你们跟个小孩子计较什么。”
外婆倒不是帮林软星说话。
事实上,她一直知道林软星在村里的名声不好,只是同为一家人,总不能胳膊肘往外拐。
加上有些人确实是长舌妇,该骂。
见外婆不管事,也不好跟她索要赔偿,那些村妇也没辙,只能愤懑离场。
后来她们看见林软星,都纷纷绕着走。
“这女娃儿,刁蛮的很,骂人可厉害了。”
“别惹她,等会儿她跟你犟。”
她们确实惹不起,反倒是跟林软星计较多了,只会徒然让自己生闷气。
于是林软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她想着,反正都已经坏名远扬了。
她不介意让名声更差点。
-
林软星并没有见到裴响。
裴响家门紧闭,大门的铁锁都生了锈,墙头的雨水蔓延过来,把铁门都染上了黑红的锈渍。
家门口那棵石榴树枝繁叶茂,只是长期没有施肥,估计结不了果。
之前她来的时候都是傍晚,天太黑,她都没看清原来门口还种着石榴树。
现在白天仔细一看,发现他家更显破败不堪。
他家的瓦上长满了青苔,有块地方瓦片滑落,中间露出巨大的空隙,雨水顺着缝隙扫进去。铁门上的红色福字都不知多久没换过,被风化的只剩个偏旁,伶仃挂在上头。
顺着门缝望去,院子的水泥地都坑坑洼洼的,墙角放着犁地用的农具。
也都生了锈。
林软星不禁皱眉。
这么破的地方,他住着真不怕得病吗。
“裴响。”林软星撑着伞拍了拍大门。
无人应答。
虽然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但她却不信邪,总觉得不该如此。
这大雨天的他能跑哪儿去。
裴响不是个喜欢到处玩的人。
在她对他的认知里,裴响每天除了干农活,给外婆帮忙外,没有别的爱好。
或许有,但她确实不知道。
她对他的了解少之又少。
甚至连记忆都还停留在十几年前的小时候。
以她对他的认知,她本能地觉得裴响此刻必定在家。
就算不在家,也在附近的田里干活。
他家的地和房子离得很近,出了门就是他家的稻田,旁边还有他家的菜圃和鱼塘。
只是林软星环顾四周,一个人影都没见着。
他家那一亩地都不知多久没人打理了,长满了杂草,早就荒废,只有菜地和鱼塘还算有点样子,看起来是被人精心照料过的。
她都不知道现在裴响到底靠什么养活自己。
林软星顺着房子绕了一圈,想找寻裴响的身影。
最终什么都没找到,只找到了那辆破烂的自行车,被锁在一颗枯树下,干瘪的轮胎陷在泥里。
那这么看来,裴响应该也没去镇上赶集。
不然他一定会骑着这辆自行车去的。
但他到底在哪啊。
林软星越想越烦。
她觉得烦的是,明明笃定裴响肯定会出现的地方,结果她竟然找不到他。
她甚至连裴响平时会去哪儿也不知道。
其实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找他,就像她也从来没想过裴响会消失。
那种对于他的未知而产生的迷茫,一瞬间让林软星有些慌了。
她安慰自己,也许他又跑山里去了。
平时他不就喜欢没事去山里摘点野果什么的,现在人不见了也正常。
可是直觉又告诉她,他应该不在山里。
之前她说不爱吃山里的野果,他后来就不怎么去山上了,倒是经常给她送来一些饼干。
和城里包装精美的盒装苏打饼不同,这边的饼是真的饼,更像月饼。
口味也多,有咸口的,有甜口的,里面掺杂着杏仁瓜子葡萄干之类的,味道都偏淡,干巴巴的咬起来像在啃面团,吃进嘴里都是酥脆的碎末。
这时,林软星忽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的那些饼,都是从哪儿弄来的?
他自己可做不了这饼。
第31章
越来越多的疑问聚集在脑海中, 林软星总觉得裴响有事瞒着自己。
她又开始不开心了。
他怎么都不说的,也从没听他提过。
心烦。
她想,要是平时自己多问问就好了, 现在, 连人都找不着。
外婆也不愿意告诉她,就好像防着她似的,生怕她知道了就会怎么样。
林软星就更好奇了。
找不到裴响, 林软星只好带着不响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