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别过头,不敢看他。
他也真是的, 非要给她洗澡。
她又不脏。
裴响却像是没看见她的羞赧般, 将软白的泡沫涂抹在她肌肤上,一寸寸,涂抹均匀。
从手臂至肩膀,从胸前到大腿, 从锁骨到背脊。
他的动作是如此轻柔, 眼神如此虔诚, 面容如此平静从容。
只有她知道,他的指尖滚烫,还带着细微的轻颤。
水温适宜,清新的沐浴露香气萦绕在鼻间,和他身上的香味一样, 好闻得要命。
可她却总觉得这水热得发烫。
少女白皙的皮肤在水中泛着莹白的光晕, 波光粼粼,黑发柔软地披散在肩上,潮湿的水汽氤氲着她的眼眸, 脸颊飞起的红霞也如水彩画里点缀的的艳阳, 炫目耀眼, 勾人心魄。
“星星,转个身。”他喊她, 席卷着低哑的温柔,莫名让人面红耳赤。
林软星咬咬牙,僵着身子缓慢转过来。
她低着头,悄悄掀起眼皮,隔着水雾打量他。
面前的裴响衣裳凌乱,胸前浸染着大片水渍,连额前的碎发都被打湿,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在他鼻尖上,顺着下巴流淌下来。
此时,他半蹲在浴缸前,撩起袖子,正垂眸给她清洗泡沫。
动作缓慢又认真。
他确实又长高了,之前林软星只到他肩膀,现在只够到他胸口。
他甚至皮肤也变得更白了,如牛奶般光泽莹润,连胳膊上的肌肉都变得富有弹性,小臂上遍布着脉络分明的蓝紫色青筋,一如他抿紧的双唇,绷直,收敛,克制着眼底的暗流。
她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
想都不用想,此时他是什么表情。
“喂,裴响,好了没啊。”她嘟囔着。
都快半小时了,怎么还没洗完。
手指都被泡得起褶子了,他还是磨磨蹭蹭的。
他没抬头,也听不见她的话。
于是林软星就不出声了,因为她知道他现在太过专注,专注到头顶的呼吸都凝重起来。
那是和晚风不同的气息。
带着闷热与浑浊。
她不敢乱动。
她知道他容易失控,失控后做出的一切事都不可预料。
其实她也不是没见过他的身体,她也算坦诚相待过,但就是莫名紧张害羞。
尤其是当她面对着他坐着时,被他那双明亮澄澈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脑海中就不自觉闪过一些违禁画面,关于她和裴响的,一些香艳的,难以描述的东西。
她根本不敢看他。
怕他看出自己的想入非非。
她一定是太饥渴了。
她竟然开始眼馋起他的身子了。
水声在耳边不时响起,伴随着他沉缓的呼吸声,变得更加撩人。
她赶紧闭上眼,感官却更加敏锐,甚至脑海中更清晰地浮现出他的浅薄白皙的腹肌,还有他那双孔武有力的手臂,清冷又布满情欲的眼睛。
这样寂静的煎熬持续了很久。
林软星快忍受不住之际,门外忽然传来窸窣的脚步声,有保姆敲门进来,似乎是找他的。
裴响的动作一顿。
他忽然站起身,柔声对她说:“星星,在这等我一会儿。”
林软星连忙点头。
他就快步出去了。
忽然间松了口气。
她哗啦从浴缸里站起身,将凳子上的白衬衫卷了过去,迅速披在身上。
她没有带多余的衣服,这里也没有适合她穿的,只能勉强借他的衣服穿。
她发现,裴响似乎热衷于穿衬衫。
以前穿得破破烂烂,还不觉得他身材有多好,现在清一色的白衬衫,反而将他的宽肩窄腰凸显的愈发明显。尤其是打着领带的制服,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他柔滑白嫩的锁骨,以及微凸的喉结……
林软星坐在沙发上,偷偷发了会儿呆。
忽然扑哧笑出声。
白色真适合他。
她咬着唇暗想。
她打量着裴响的房间,发现一如既往的简约。
欧式风格的装饰,室内除了摆放着必备的家具,桌上除了台灯和笔筒外,连个装饰物都没有。倒是阳台上摆放着许多盆花,清一色的鹅黄。
林软星无聊,就跑到阳台,拿起水壶给花浇水。
夕阳下,那些不知名的花全然绽放开,花苞含着露水,沁着馥郁芳香。
二楼的阳台不高,能一眼瞥见底下花圃里栽种的鲜花,颜色各异,枝繁叶茂,生机勃勃。
花枝都裁剪整齐,显然被人精心打理过。
倒是这几盆摆在阳台的花,凌乱生长,显得格格不入。
这时,林软星忽然听见底下传来窃窃私语声。
也许是觉得周围没人,她们的声音在寂静的院落里放大:
“听说他带回来一个女孩。”
“他?那个私生子?”
“对啊。”
“那女孩什么来头?不会是什么来路不明的那种吧。”
“谁知道呢,他自己都来路不明。”
听见她们的笑声,林软星手里的水壶再也闲不住了,哗啦啦就朝着她们头顶洒去。
刚好,她们路过窗台,被水壶里的水浇湿了一身,捂着头连忙逃窜,边躲边往上看。
当她们看见林软星那张带着邪恶笑容的脸时,纷纷变色。
她状似不经意地晃了晃水壶,颇为烦恼地拧眉:“怎么哪里都有长舌妇啊,烦死了。你们的舌头不想要可以给我,我不介意帮你们割下来哦,阿姨们。”
两名园丁瞬间不敢吱声了。
她们面面相觑,默默对视一眼,裹着脚步离开。
林软星的眉头却皱得更深了。
她们仗着裴响听不见,指不定在背后说了他多少坏话。
看来,这个家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好嘛。
-
林软星总算知道他为什么变化如此之大了。
当听见屋内传来鞭笞的声音,啪嗒,啪嗒,狠狠甩在背上,结实的柳条伴随着鞭打骨肉的声音,敲打得人心惶惶。
用力之狠,仿佛下一秒就要皮开肉绽。
林软星终于忍不住了,推开门走了进去。
眼前的一幕让她愣了神。
屋内光线昏暗,面前的裴响双膝下跪,双手垂在两侧,攥着拳头,低垂着脑袋看不清表情。
身后的人拿着柳条,狠狠抽打着他的背,他却一点都不反抗,任由鞭子肆虐在他背上,甩出一道道红痕。
啪,啪!
林软星眼见着那单薄白皙的后背,无端被抽出条条血痕,甚至有泛紫的迹象。
心蓦地收紧了。
她冲过去,站在裴响身旁,拦住了对方的动作。
身后人的动作被迫打断,手里的柳条也被迫悬在空中。
“黎先生,这是不是太过分了?”她气愤地喊道。
裴响这才堪堪抬头,看见身旁站着的林软星,紧张地抓紧了她的手。
“星星?”他显然有些惊讶,但眼眸里却闪烁着一丝惊喜与意外,似乎没料到她会闯进来。
这是黎家最隐秘的书房。
平时除了他以外,都没人敢擅自闯入。
屋内忽然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连呼吸都清晰可闻。
“你就是裴响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
“……叫林软星吧?”
对面座椅上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在幽暗中显得分外庄严。
林软星生气地点了点头,同时也迅速地换了个称呼,礼貌道:“黎爷爷好。”
但她依然抓着裴响的手,怒目而视。
此时,对面坐着的正是黎家位高权重的掌事人,黎文堂。
他年事已高,约莫近七十了,头发花白,表情却很严肃,那双眼眸也比寻常人更为犀利明亮,举手投足间都透着股威严。
可以说,从他那张脸,她完全看不出来有哪点和裴响像的。
只隐约看出两人的气质有些相似,都带着一股冷意。
从前,她第一次见到裴响起,就觉得他像雪松,高傲地伫立在荒野中。
不管昼夜,不问冬夏,清冷倔强地在风雨中屹立着。
他的眼睛如此明亮,如此澄澈,太过纯粹。
纯粹到让她忍不住想要让他染上杂质,想破坏这份美好,让他跟自己一起堕落。
她原本是如此想的,可事实证明她太天真了。
他才不是纯粹,他只是隐藏的太深。
白色尽头是黑色,如同他那双眼睛,明亮澄澈的深处是幽深的漩涡,里面藏着她看不见的颜色,他的欲望如滔天大浪,席卷而来,让她根本无法承受。
那么沉重的,那么明显的,如野兽般疯狂到想将她撕碎。
现在,她的嘴唇还隐隐泛疼。
只要稍微扯动,就令她龇牙咧嘴,疼痛难忍。
他真是禽兽啊。
不过较之他,黎文堂才是过犹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