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席话把所有人都给问到了,一时陷入寂静中。
半晌,章景暄收起舆图道:“明日上工再说。今日太晚,你们先回去。”
一个晚上不在大通铺睡觉,解释一下还能糊弄过去。但是三个人久不归来,那就很惹人怀疑了。
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秦放三人正准备往回走,章子墨忽然回头,按捺不住地问道:
“方才你们俩躲后面,你来我往的,做什么呢?”
薛元音一听这个就烦,到底还是章景暄温声道了句:“没事。”
但这句话叫章子墨隐隐有点激动,显然加深了误会,目光在两人身上瞄来瞄去。
……
告辞了秦放三人,薛元音一回到院子,就转身怒视章景暄,有种受到欺骗的感觉:
“你为何不提前说你会武?”
“我说与不说,不都没影响到我们的行动么?”
章景暄掀起眼皮,道:“更何况,我并不会武,我打不过你。”
薛元音瞪大眼睛,刚想指控他睁眼说瞎话,章景暄就淡声解释道:
“我少时身子不好,祖父曾寻遍天下名医为我诊治,可惜效果寥寥,后来偶然得来一个不算医治的偏方——让我习轻功,调内息,梳经脉,活骨血。以此坚持下来,身体会由内而外、脱胎换骨。只是练武是不可行的,于我而言负担过重。”
薛元音有些狐疑,明摆着不信。
章景暄朝她伸出手,示意她把手放出来。
薛元音:?
不是吧,她怀疑归怀疑,她还不至于去摸他的丹田啊!
那个部位如此私密,怕是得解开裤带吧?指不定亵裤也要解……她才不屑于去碰!!!
章景暄一脸平静地勾住她的手,搭在自己脉搏上,薛元音这才意识到章景暄是想让她摸他脉搏。
她顿了顿,假装无事发生,指腹触及他的脉搏,其中有淡淡内息在流动,却不像是经受过习武训练的样子,这才明白他说的是实话。
等学元音收回手,章景暄整理好袖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
“让你搭我脉搏,你方才在想什么呢?”
薛元音感觉脸上有点热,扬声辩解道:“你莫要误会我!我就是觉得男女授受不亲,哪能随便摸人脉搏!”
简直放屁,她真会睁眼说瞎话。
章景暄深深看她一会,没再继续话题,只是不咸不淡地说道:“你最好是这样想。”
薛元音忍住了差点脱口而出的一声冷哼。
真自恋,他当她多想碰他呢!
不过……
她目光不动声色地在他颀长身形上一掠而过,宽阔的双肩、短打扎紧的窄腰,还有手臂隐隐露出的薄肌……
该说不说,他脱掉修饰的锦衣裘服,仅穿一身布衣短打,展现出来的身量确实比她想象中有力得多,脉搏也沉稳有力,完全不像外界评价的那般清瘦文人。
他莫不是偷偷嗑什么药了吧?
薛元音先前那个想法又突然冒了出来。
她想看看他脸上出现其他表情,顿时蠢蠢欲动起来,遂拖长了声腔道:
“若我说,我在想你的丹田摸起来会是什么样呢?”
章景暄有些意外她会这样说,不太像她以往讲话的风格,看了她好一会,才淡然道:
“那你也只能想一想了。觊觎我身体的人太多,男女皆有,轮也轮不到你。”
薛元音:“……你可真自恋,我不需要!”
担心看得太久会引他多想,薛元音强迫自己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转移话题道:
“小时候我俩天天一起玩,我怎么也没见你习轻功?”
章景暄淡淡瞥她一眼:“只是你天天在玩而已。”
薛元音:“……”
章景暄又平静地道:“你瞒着我习轻功一事,不也是有意隐瞒吗?”
这倒是实话,薛元音想了想,决定两相抵消了。
困劲上来,她打了个哈欠,隐约感觉自己忘了什么事儿。
她好像原先想要追究章景暄什么事儿来着?
太困了,不管了。
薛元音打着哈欠跟章景暄摆了摆手,扭头就回屋睡了。
倒是章景暄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侧眸多看了她一眼。
情形紧急,不小心踢她屁股那事儿……她难道忘记要发脾气了?
-
次日,县令府夜里遭贼的事情,刮风一般传遍泉阳县,当然也传进园子里。
一行几人眼底挂着偌大黑眼圈,在一干工人队伍之中听管事情绪激愤地强调着纪律规训。
因为昨夜遭贼,管事气得骂天骂地,吐沫横飞。
薛元音忍不住打了个打哈欠,昨夜就睡了一个多时辰,她困得恨不得原地晕倒。
旁边章子墨低声问道:“管事讲哪了?他应当不知晓我们从大通铺溜出去的事情吧。”
沈砜不耐烦道:“困死了,不知道。”
章景暄瞥他们一眼,这群人太显眼,他淡淡提醒道:
“站好,莫要被瞧出端倪来。”
于是所有人都努力去睁开双目无神的眼睛。
罗长风跟他们同一个队,却从没见这些人如此憔悴的模样,吓了一跳道:
“你们……昨夜是当鬼去了?!”
没当鬼,当贼去了,一晚没怎么睡。
章子墨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好兄弟,别问了。”
管事说完纪律,又开始让众人上交之前命令的手写保证稿,一个小队一起交上来。
罗长风掏出手稿,扭头瞧了瞧,迟疑道:“你们手稿写了吗?”
章子墨从瞌睡中惊醒,一脸惊恐地看了看周围几人:“交什么?什么稿?怎么当工人还要交课业稿?!”
罗长风解释了一遍,因为他们这些工人纪律散漫,管事让每人抄一遍县令家的纪律规训并背熟,不认字的就用手画押。
当下授业启蒙普及广泛,哪怕是做工的工人,认几个基础字也没问题。
沈砜没写,秦放也没写。
薛元音也没写,手写稿那是什么玩意,昨日光策划着去夜探县令府了。她下意识扭头看向章景暄道:
“完蛋了!县令府刚刚遭贼,我们五人就……”
只见下一秒,章景暄一脸淡然地掏出两份抄写稿,在众人活像看叛徒的眼神中交了上去。
章景暄平静地对薛元音道:“我昨夜帮你写了,就当是误踢到你的道歉。”
薛元音:?
薛元音如同被雷劈中了一样,脑海里走马观花,瞬间全都想起来了!
他昨夜把她当诱饵也就罢了,居然还一脚踹在她屁股上!
实乃奇耻大辱!!!
管事把没交手稿的人给狠狠训斥一通才离开,大家三三两两回到位置上开始干活儿。
薛元音再也忍不住怒火中烧,恨不得一拳把章景暄这张平静淡然的俊脸给揍肿:
“我就说你怎么这般好心,还帮我交一份,原来你记得你都干了什么!”
一回想起来,薛元音就觉得羞耻且愤怒,那可是屁股!姑娘家的屁股!他就那么毫不犹豫地给她踹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她要杀了他!!!
大概是看她当真要恼羞成怒,章景暄加快语速道:
“抱歉,当时情急,我没来得及考虑太多。”
薛元音冷笑一声。然而一瞬间,另一个诡异的念头在脑海里划过。
她迈步在他身侧随意走了走,目光不经意地落在他窄腰束缚之下的臀部部位。
虽然这一行为十足变态,但她还是盯着那处欣赏了几眼——被粗布裤遮掩住,好像有点儿翘?但又似乎不那么翘,不晓得……
薛元音收回诡异的眼神,换上一副很好说话的模样,弯起一双笑眼道:
“我这人呢,也不是不讲理的,我可以不介意你踹我一事,只要你也让我踹回来——”
章景暄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就知晓她在想什么,冷冷打断她:“不可能。”
说完他又平静地加了一句:“此事你想都不要想。”
薛元音扬了下眉,并不生气,微笑着循循善诱,瞧着和善极了:
“我知道,世家公子都爱面子嘛!怎能忍受被踹臀之辱?我理解的。这里人多,太不方便了,等晚上回院子,我再踹你一脚,此事当揭过去了。亦或者,你愿意让我摸回来……这也是行的嘛!”
章景暄目光复杂地望着她,没想到会是这种条件,如此诡异又如此变态。他稍微沉吟了下措辞,委婉道:
“你知晓你在说什么吗?”
“知道啊。”
薛元音既然已经说出来,就死猪不怕开水烫,管他怎么想呢,她爽了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