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元音“噢”了一声,也没再追问。
她的初吻虽然亲在章景暄的脸上,但到底没有亲他的嘴巴,至于她想不想亲他的嘴巴……薛元音一时竟然想不出答案来。
她想象的占便宜,并不包括嘴巴。
只有互相喜欢的人,才能接吻,才能亲嘴巴。
……
三庆班进入小苍谷,前来接头的人模样平凡,但做事圆滑善断,大抵是小苍谷的管事。
好生检查了一番,确认没有另外带旁人,管事才在前头带路。
山中树木古朴青葱,道路蜿蜒,山岩嶙峋,不是很好走,管事叫他们跟紧些,莫要乱走乱瞧。
这些三庆班都是漂泊无依之人,对贵人有着天然畏惧、敬仰之心,当即很听话地都跟紧了。
薛元音和章景暄混在队伍中,缀在最末尾,毫不起眼。
章景暄避开旁人耳目,拿出包袱里的罗盘。
罗盘是木制,用朱砂笔刻了五行、八卦和天干地支等,瞧着很是复杂。
薛元音瞥了一眼就收了目光,失去探究的兴趣。
章景暄在罗盘中添水,指针摆动起来,指了个方向。他辨认片刻,对薛元音低声道:
“拿张小纸记一下,进入山林,先往西行,走入岩石嶙峋中的山中野径。”
薛元音应了声:“知道。”
旋即避开杂人注意,掏出墨笔和纸来,开始画简易舆图。
等进入小苍谷,他们要寻机将此信装入蜻蜓,飞出去递给圣上,以便圣上派军来支援。
……
小苍谷坐落山中,位置隐蔽,三庆班走了好长的路才到达山谷所在地。
在听到管事说“到了”之后,薛元音和章景暄同时走出来,打量这个地方。
此处大抵不是正门,而是个用铁门隔开的小门,周遭都有泥石高墙围起来,瞧不清内里如何。但光看这围起来的高墙,就知晓并非普通人可以修缮,定然有官府插手。
在进入小门前,管事又挨个查了一遍人数,确认无误才开门放行。
罗娘子和车夫拉着三庆班游走各地的家伙什进了门里,薛元音和章景暄两人混在队伍中进去,暗暗往四周打量。
第一感觉就是,这里与其说是据点,不如说更像一个小校场。
高墙里面全是泥灰夯实的平地,占地颇大,有几个帐篷坐落其中,帐篷上的特色标志是西羌人常用,显然此处是西羌人的据点。但帐篷里面很安静,应当是没人的。
不远处有演练之处,也有马场,但都没什么人。
章景暄走在她身侧,低声道:“这几个都是西羌的军帐。”
薛元音又看了看大门之外,前方是一个天然山涧,中间有层层嶙峋山石和树木。
章景暄顺着她所指方向看去,道:
“泉阳县县令私铸的铁器会渡过山涧,或者说藏在山涧里,然后这里的西羌人定期来取,并以宝石、香料、琉璃等来交换。”
目前看到的只有这么多,管事带着他们转弯,走入一个后院,显然是下人所住,看到管事停下脚步,薛元音和章景暄同时住了口。
管事让他们自行分配住处,等明日贵人就会过来,贵人们喜爱晚上吃酒,三庆班负责在此三日的唱戏剧目。
《梨花怨》排在最后一日,薛元音和章景暄有三日的时间用来摸清此地地形,考察小苍谷各处分布。
管事又交待了些注意事项,譬如不得擅自乱走,离开后院需要禀报他,不得擅入除了他们住处之外的其他任何地方等等。
等管事离开,罗娘子也交待了一些事情,旋即就喊了几个人去前头搭戏台,如今已经快到晚膳时间,山中本就黑得早,他们需得在日落之前将戏台子搭好。
秉着摸清地形的想法,薛元音拉着章景暄离开后院,跟着罗娘子去搭戏台子,不过令人失望的是,戏台就搭在校场空地上,没打探到有用的消息。
等用完晚膳,戏台子也搭好了,虽然不知明日的贵人是谁,但无非就是住在小苍谷的主子。以四处流浪为生的三庆班众人都习惯了,没甚激动的情绪,早早地都歇下了。
等夜色完全黑下来,周遭陷入一片寂静,薛元音等漏刻来到亥时,偷偷摸出屋子,无声无息来到章景暄的屋子前。
屋门虚掩着,薛元音知晓这是章景暄给她留的门,轻轻敲了一下,低声道:“好了么?”
章景暄很快就走出来,将门关上,颔首道:“走吧。”
管事说明日贵人才过来,说明今晚的小苍谷守卫空虚,是探路的最佳时机。
薛元音和章景暄都一致心知不能错过这绝佳的机会。
-
两日时间转瞬即逝。
薛元音跟章景暄白日排练《梨花怨》,晚上就跟章景暄去考察地形,斟酌计划。
罗娘子告诉众人,等第三日梨花怨结束后,贵人们会去烤羊肉、吃酒,叫她们都躲在屋子里别出来。
这是在变相地告诉娘子们保护好自己,因为小苍谷里请戏班子的贵人身份特殊,不同往常——是西羌人。
据传西羌人生性凉薄,手段残酷,热爱鲜血,万一被瞧上捉进帐中,后果不堪设想。
众人也知晓后果,纷纷应下来。
是夜,月明星稀,万籁俱寂。
屋里,关好门,章景暄将画好的地形图递给薛元音,上面的据点、山涧、还有主将帐篷都清晰可见。
他点了点地形图,道:
“画好的地形图我们早已在第一日晚上就偷偷用蜻蜓飞了出去,不过等圣上收到消息,控制住县令再调兵进来需要时间,我们最迟动手的晚上是第三日晚上。”
他手指骨节修长白皙,一边在图上圈圈画画,一边低声道。
此时正是夜晚,大家都在休息,他的声音很低,说得很慢。
薛元音点头,他们前两日看过了,此地人手不多,只有一个主将,还有两三个副手和数个小兵卒,她道:
“罗娘子说他们晚上会有宴饮,我们等宴饮时动手,不过凭借我们两人,根本不可能杀光。”
章景暄思忖了下,道:“我们必须先杀掉主将,阻止他发现小苍谷的异样,派斥候递信从西羌边界调兵遣将过来。”
此处离西羌地界已经很近了,这也是为什么私铸的铁器能偷偷卖出去而不被察觉。
县令为了利润,抛却底线通敌叛国,这是肯定的了,但问题是若圣上支援赶不及时,他们若是冒冒失失地行动,极有可能丧命于此。
他手指骨叩击桌案,轻轻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夜里有规律地一下又一下,他道:
“在小苍谷驻扎的这个西羌主将我认得,唤作赫连跋,虽然不及西羌最有名的杀人魔主将阿史烈,但也不容小觑。”
薛元音犹豫了下,道:
“我穿伶人戏服,去主帐勾引一下那位西羌主将,趁机抹杀?”
章景暄淡淡瞥她一眼,道:“你不嫌命长可以试试。”
薛元音道:“……”
不同意就不同意,这么刻薄干什么。
章景暄又淡声补了句:“更何况,西羌将领大多数都见惯美人,帐中从不缺军妓,你那点拙劣的撩拨伎俩,还是别拿出来给人家看了。”
薛元音没忍住呛声:“凭什么说我技巧差?你这么冷静的人,不还被我撩得……”
她撞上章景暄略显幽深的目光,意识到现在在谈事的正经场合,猛地一咳,摸了摸鼻子,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
“那什么,你继续说。”
章景暄也没追究她方才的失语,快速带过话题道:
“等《梨花怨》落幕,他们会去准备烤羊吃酒,待宴饮结束,趁主将醉酒昏睡,我们进帐暗杀。”
薛元音点了点头,这个法子是目前可行性最高的,喝了酒的人反应速度比平时满了数倍,搏一搏,就算杀不了,也能重伤。
她道:“最难的其实不是暗杀,而是——”
章景暄紧随道:“是逃跑。”
若是醉酒后昏睡暗杀,别说她了,就是章景暄也能做到,但再怎么样也不可能无声无息,主将必然会发出声音。
最难的是外头帐篷里的兵侍必然有所察觉,待东窗事发,刺杀者插翅难逃。
薛元音道:“我和你,谁来杀?”
谁负责暗杀,谁就会处于危险之中。
空气静了一下,她目光落在他脸上,豆灯昏暗的光照在他清俊精致的面庞上,让他神色有些看不分明。
章景暄沉吟了下,道:“我来吧,我轻功尚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