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一个年轻的女孩大着胆子走了出来：“我们是开面包房的，我们有白砂糖。”
欧丽德西微微点头：“赫松。”
赫松应了一声，欧丽德西说：“你拿着这块木材。”
赫松伸出手来，将木材放在手心里；欧丽德西从面包店的女孩手里接过一小袋白糖，轻轻地撒在赫松手里的木材上，仿佛在烹饪一道美味的菜肴。
人们好奇地望着欧丽德西，欧丽德西笑道：“请大家仔细地看好了。”
人们屏息望着那块被洒了白砂糖的木材，连洛可兰亲王也有些出神；欧丽德西举起手中的银色小刀，轻轻地在木材上一划——
“嘶！”
小刀刚刚在木材上划过，周围立刻迸出一道剧烈的火星；整块木料的边缘突然“嘶”的一声燃起橙红色的火焰！
赫松的脸色一下子变了，他下意识地将手中的木材甩了出去。
一道火光如同流星一样飞了出去，有人小声惊呼起来；王城来的飞行者骑士团眼疾手快，将手中金属制作的水桶一扣，将燃烧的木材扣在了地上。
奥斯本·卡拉加朗大声怒斥道：“欧丽德西·阿奎塔斯，你这个女巫，在耍什么巫术！这是在忽视亲王的安全，是对亲王的不敬！”
欧丽德西并不理会他，只是凝望着水桶中被扣住的燃烧着的木材；它落在潮湿的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刺啦”声音。
飞行者骑士将水桶移开，小木材的火光已经熄灭了，空气中隐隐地散发出一种刺鼻的、似乎混合了焦糖与硫磺的味道。
闻到这个味道，飞行者骑士团里的骑士忽然有人说道：“这个味道，我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另一个骑士下意识地说道：“啊，是神殿里供奉的火焰，不是吗？那是由日晶和银光尘点燃的‘神的火焰’。”
欧丽德西微微地弯起了嘴角。
“没有错。”她说，抬眸望向洛可兰亲王，神情平静，“这是神殿里使用的火焰，也是萨拉高级学院里著名的炼金术实验，‘神的火焰’。”
洛可兰亲王眉心微蹙，望向自己身边的骑士，其中一位骑士低声地解释道：“殿下，只要将日晶的粉末与银光尘混合，再掺一点甜粉或者砂糖，只需要一点轻微的摩擦，就可以立刻迸发出剧烈的火焰——有的时候，甚至不需要摩擦，只需要高温，这些东西也可以自行燃烧。所以，这种火焰被广泛地用在神殿里，被称为‘神的火焰’。”
洛可兰亲王半垂着眼睛，冰冷地重复道：“日晶的粉末和银光尘……”
欧丽德西叹了口气：“是啊，有人在我们的木材上，撒上了这些日晶和银光尘的粉末碎屑。不论是谁在木工店里开始工作——凯瑟琳大师，赫松，或者佐伊——只要有一点点的摩擦动作，就会立刻引起大火；而佐伊只不过是过于勤奋，所以晚上偷偷地自己一个人起来练习，恰巧地成为了这个‘引火’的人。”
她说着，有些怜惜地望向瘦小的佐伊，“大火烧过之后，这些粉末留下的的证据也被烧得干干净净了。要不是赫松凑巧为老琼斯先生带出了这一小块木材，让我们发现了日晶和银光尘的存在，恐怕佐伊就真的以为是她自己引发了这场大火了。”
赫松忍不住喃喃地说道：“让佐伊真心实意地以为自己是大火的始作俑者，真是厉害的计策……”
小学徒佐伊呆呆地看着欧丽德西，忽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学徒的哭声回响在夜晚的小巷里，听见哭声的邻居们脸上都露出了讪讪的不好受的神情。
有人不自觉地低声开了口：“这场火……确实不对劲啊。现在是寒季，这几天又一直在下雨，哪来的火，能突然一下就烧得那么大？”
“也是，一个十三岁的小学徒锯木头，哪里能锯出那么大的火星？这不合理。”
“对啊，木工店是最怕火的，我之前看见过凯瑟琳给店铺做防火处理——墙和屋顶都用黏土和石灰抹过的，抹得可仔细了。木工店的人会不注意防火吗？这确实没有道理。”
人群议论纷纷，声音渐渐大了起来；有人拽着自己孩子的手，悄声问道：“嘿，你们学院里，真的在学习制作这个啊？‘神的火焰’？”
有年轻人大声回答：“当然是真的，可有趣了。那个银色的就是银光尘，学院的大师有讲的！”
“那，这不是意外引起的火，是谋害啊！”
人群之间，你一言我一语，声音越来越高，像一锅被煮沸的热水，开始越来越剧烈地沸腾起来。
奥斯本·卡拉加朗望着这一切，手指已经微微地开始颤抖；他下意识地侧过身去，望向卡拉加朗家族的其他人：
卡拉加朗公爵半阖着眼睑，艾格尼丝夫人神情冷淡，瑟希里亚也没有看他。
所有的卡拉加朗都垂着眼睛望着地面，安静地沉默着，仿佛是彻头彻尾的看客。
奥斯本·卡拉加朗咬咬牙齿，回转过头去，猛地朝前一步，大声说道：“亲王殿下，就算这个木料上有什么日晶，也不能证明这件事是我做的！欧丽德西·阿奎塔斯是在诽谤！”
洛可兰亲王静静地站着，金色长袍的下摆被夜风微微地扬起。他半阖着眼睛，声音低沉：“那么，你来说，是谁会在木料上撒下这种危险的炼金引火物？”
奥斯本微微一噎。
欧丽德西笑了笑，不紧不慢地替他回答道：
“木工店的工作是赫松的收入来源，凯瑟琳大师和佐伊更是将所有积蓄都投入其中。大火将木工店的工作室完全烧毁了——木工店的人绝对不会毁掉自己的产业。”
她顿了顿，抬眼望向亲王，又扫过人群，继续道：“日晶和银光尘，都是神殿的大祭司与学院的大炼金术师才可以接触到的材料，它们不易被炼制，存量十分稀少，因此价格十分昂贵——我们是平民工匠，根本不可能拥有日晶和银光尘这样的材料。”
人群中已经有人开始点头，欧丽德西冷冷地盯着奥斯本·卡拉加朗，语气逐渐变得凌厉。
“在整个瑞文蒙特城，”她说，“想要获取这些材料，只能通过三个地方。”
洛可兰亲王明白她的意思。他抬起眼睛，冰冷地望向卡拉加朗家族的方向。
亲王淡淡地说道：“瑞文蒙特城里，能够获取高等炼金术材料的地方，一个是萨拉高等学院，一个是该亚女神的神殿，最后一个，就是卡拉加朗家族的瑞文蒙特堡。”
欧丽德西望向奥斯本·卡拉加朗，目光笔直而清晰。
“奥斯本·卡拉加朗，而我指控你，当然有证据。”她说。
奥斯本微微一僵，鼻尖渗出一点细密的汗水；欧丽德西缓步向他逼近，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日晶和银光尘是细小的粉末，一旦沾上，就很难完全清理。今天的午后，你带着日晶和银光尘来到了木工店，将它们洒在了木工店的工作室里。为了掩盖你的所作所为，你将身上所有的衣服、披风和鞋子都仔细地换过了。”
欧丽德西这样说，在奥斯本·卡拉加朗面前站定。奥斯本不禁微微地后退了一步。
欧丽德西下颌微扬，垂着眼睛，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似笑非笑。
“可惜，还有一样东西，你没有换掉。”
奥斯本无意识地露出一点惊惧，欧丽德西柔声说道：“奥斯本·卡拉加朗阁下……你敢不敢，让人们检查你的马鞭上，是否沾有日晶和银光尘？”
第37章 Chapter 37 深夜的灾祸
Chapter 37
37.1
当欧丽德西柔声说道：“奥斯本·卡拉加朗阁下……你敢不敢，让人们检查你的马鞭上，是否沾有日晶和银光尘？”
人群发出一阵低低的哗然声音。
“马鞭！”赫松喃喃地说，“是啊，他到我们的工作室里来的时候，一直在挥舞他的马鞭，耀武扬威。如果他将日晶和银光尘洒在了工作室里，马鞭上一定会沾上那些粉末。”
奥斯本的脸色彻底变了。
他的手臂下意识地一动，想要将马鞭藏到自己身后——
然而，这个动作刚刚做出来，他的手臂便是一僵。
“他犯了错误。”瑟希里亚低声地耳语。
那个藏起马鞭的动作已经出卖了奥斯本；所有的人都看到了奥斯本的动作，公民们的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他们下意识地望向洛可兰亲王的方向，而黑夜中，洛可兰亲王的神情变得十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