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先被欧丽德西架起来的是坩埚。
一盏油灯在坩埚下方燃烧着，将坩埚烧热；随即，欧丽德西将几块金属矿石依照顺序投入了坩埚之中——佐伊并不知道那都是什么矿石，只觉得它们的颜色都十分闪亮。
然后，欧丽德西取出一些草木灰，将它们洒进坩埚里；后面又是一些瓶瓶罐罐中的液体，以及一些佐伊叫不上名字的精油，让佐伊越看越迷糊。
“这……是香料吗？”她挠了挠头。
那和任何传统香料制作的方式完全不一样，佐伊并不明白欧丽德西在制作什么东西，只看见她的手指灵活地在各种坩埚、玻璃搅拌棒和锥形瓶中来回翻飞，而坩埚中的东西发出“嗡”的一声轻响。
佐伊听见欧丽德西轻声说：“啊，好了。”
然后，她将坩埚中的什么东西装进了瓶子里，再将瓶子用蜡密封，贴上“欧丽德西·阿奎塔斯”的印记，却没有标明瓶子里的内容。
欧丽德西做完这一切，笑道：“佐伊，都看见了吗？”
听见自己的名字，佐伊惊讶了一下，有些红了脸，但还是走到窗边，诚实地道歉：“抱歉，我……我实在太好奇了。我没有见过这样的香料制作。”
欧丽德西打开窗户，佐伊也没有闻见任何香气。小学徒不禁有些担忧：“这个香料没有香气……也可以吗？”
而欧丽德西笑道：“不管是什么样的香料，能够让女王喜欢的，就是最好的。你等着看吧，佐伊。”
“嗯？”
“三个月曜日之后，我们会得到我们想要得到的。”
当欧丽德西这样说，佐伊并不明白对方的意思，然而，三个月曜日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遍了瑞文蒙特城——
在木工店的大火之后，奥斯本·卡拉加朗得到了来自卡德琳堡的大行法官的审判：
奥斯本·卡拉加朗，蓄意纵火、意图谋害无辜公民，罪行明确，证据确凿。根据《海德博特法典》，他的脸上被刺下了‘纵火者’的刺青，并被公民们放逐到了贫瘠的伍德兰迪荒山林。
他不再是一个年轻的贵族骑士，而是一个需要活着为自己赎罪的罪人。
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刑罚，然而，令瑞文蒙特城震惊的，并不是奥斯本·卡拉加朗得到的判决，而是另一个仿佛晴天里的惊雷一样的消息——
露辛达王为了安抚并嘉奖制作出香料的欧丽德西·阿奎塔斯与赫松·卡拉加朗，以他们居住的南山丘小田地作为领地，将赫松·卡拉加朗封赏成为了最末一等的“南山丘男爵”！
第39章 Chapter 39 女巫的恩典
Chapter 39
39.1
赫松·卡拉加朗——公爵的私生子，也是木工店的学徒——他被露辛达王封赏，成为了最末一等的“南山丘男爵”。
这件事在瑞文蒙特城里掀起了巨大的议论声音，连卡拉加朗公爵与瑞文蒙特骑士团，都无法阻止街头巷尾对此的巨大议论：
“赫松？木工店那个赫松？他……是卡拉加朗公爵的私生子吧？”
“是啊，私生子怎么能得到爵位？”
“私生子确实不能继承家族的爵位，但这是国王陛下亲自封赏的‘男爵’，是全新的领地，不是继承卡拉加朗家族的领地。我看，就是陛下的特殊恩典。”
“可是，你不觉得，这太奇怪了吗？他一个木工店的学徒，怎么忽然就成了男爵？”
“嘿，我听说，赫松和他那个新婚的妻子——好像是叫欧丽德西的，我听说他们做出了一瓶可以帮助睡眠的香料精油，治好了陛下的头痛症呢。”
“不是说陛下的头痛症连摩曼人鱼医官都治不好吗？”
“要是他们能治好国王的病症，我倒也明白了，这是有大功劳呢。”
“而且，别忘了，是他们那个木工店被陷害了，还反过来救了大家，让卡拉加朗公爵弥补了大家的损失。”
“也是，陛下的恩典虽然惊人，但也不算不合理……”
“但卡拉加朗家族那边，脸色可难看得很——我在集市上看见公爵夫人的马车了。她一看就心情不好。倒是那个卡拉加朗家的贵族小姐，看着很平静。”
瑞文蒙特城里的人们议论纷纷，而在南山丘的小屋里，新任的“南山丘男爵”赫松坐在起居室里，神情懵懵的，像是在白天里做梦。
“我们……有领地了？”他喃喃地说。
而欧丽德西坐在书桌前，手里一边整理着羊皮卷，一边随口回应道：“是的，这是国王亲赐的领地，有王室的羊皮卷认证——你看，这是‘日月九光’的王室蜡印呢。”
赫松还是没有缓过来，他无意识地重复了一句：“我们……真的能拥有这块土地的收益？”
欧丽德西笑道：“是的，你可以拥有这块土地上的所有产出。如果你愿意，将这块土地租出去，直接获得收益也可以。”
欧丽德西这样说，赫松忽然抬起头来，敏锐地捕捉到了欧丽德西话音中的关键词。
“‘你’，”他说，“你说，‘你可以拥有这块土地’，而不是‘我们可以拥有这块土地’。”
欧丽德西一怔，赫松望着她，神色复杂：“大火、香料……这一切都是你的功劳，我什么都没有做啊，欧丽德西。如果陛下想要嘉奖，应当封赏你成为‘南山丘女爵’才对。”
听见赫松这样说，欧丽德西反而轻松地笑了一声：“嘿，我要是想要得到什么所谓的领地和贵族爵位，我就不会和洛伦茨·艾布拉德解除婚约了。有什么能比‘艾布拉德公爵’更‘高贵’吗？”
说到“高贵”这个词，欧丽德西的语气染上了一些不加掩饰的讽刺，赫松也反应了过来。
“哦，对，”他喃喃地说，“你并不想要成为贵族，你想要贵族在这片空灵大陆上彻底消失……”
欧丽德西微笑：“让你得到这个爵位，赫松·卡拉加朗，正是我‘让贵族在这片空灵大陆上彻底消失’这个计划中的重要步骤。从最一开始，计划就是这样。我很高兴它正在平稳地进行。”
赫松沉默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这就是你选择和我缔结婚姻的原因吗……”
欧丽德西忽然促狭地笑了一声：“哦，不，我和你缔结婚姻，当然是因为你的个人魅力，尊贵的赫松男爵阁下。”
赫松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欧丽德西哈哈大笑，正准备说话，起居室门外，忽然传来了佐伊的声音：“赫松，欧丽德西，你们在里面吗？”
佐伊的声音里有些不安，欧丽德西笑声一顿。她走到起居室的门前，将门打开。
“怎么了，佐伊？”
小佐伊有些不安：“呃，我们……有一位客人来访。”
欧丽德西扬了扬眉毛：“客人？”
下一个瞬间，一位身姿纤细的贵族小姐缓缓地走到了起居室门口——
是瑟希里亚·卡拉加朗。
她望着起居室里的欧丽德西与赫松，忽然笑了一下。
“嗨，”她生疏地对赫松说，“哥哥？”
39.2
瑟希里亚的一声“哥哥”将赫松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不，不，”他跳起身来，惊得都结巴了，“那个，我不是……你不是……我们不是……”
瑟希里亚忍不住笑了起来。
贵族小姐穿了一件宝蓝色的绸缎小礼服裙，戴了一顶宝蓝色的礼帽，黑色的卷发同样用宝蓝色的缎带束起来，这样笑起来，看上去优雅又漂亮。
欧丽德西望着她，有些惊奇地扬了扬眉毛：“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卡拉加朗小姐的笑容。”
瑟希里亚莞尔，并没有回答，而是转向赫松：“赫松，可以让我和阿奎塔斯小姐单独谈话吗？”
赫松一怔，有些踌躇而担忧地望向欧丽德西，而欧丽德西向他摆摆手，示意他：没有关系。
赫松只好说：“如果你需要什么，我和佐伊就在外面。”
赫松将门关上，起居室里只剩下欧丽德西与瑟希里亚两个人，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
窗外的阳光透过田野间的树木洒进来，十分柔和。起居室里的木制家具由凯瑟琳大师亲自打造，虽然并不豪华，但十分温暖舒适，空气中弥漫着草叶与树脂的香气。
瑟希里亚摘下淑女的礼帽，坐在小圆木桌旁边，姿态从容优雅。
欧丽德西问她：“红茶？”
瑟希里亚说：“谢谢，不用。”
欧丽德西一摊手：“除了红茶，我没有别的东西招待客人了。”
瑟希里亚笑道：“我也不是来这里做‘客人’的。我只是想要和你诚实地谈一谈，阿奎塔斯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