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丽德西也笑了。
她在小圆桌的另一侧坐下，微笑道：“卡拉加朗小姐想要谈什么呢？”
瑟希里亚从容地笑笑：“就先说一说木工店的那一场大火吧。”
“噢，”欧丽德西摸摸下巴，“你是说，奥斯本·卡拉加朗使用日晶和银光尘纵火那件事吗？”
她说着，忽然笑了一声：“奥斯本的计划没有成功，卡拉加朗小姐，你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瑟希里亚微微挑了挑眉毛，欧丽德西笑道：“奥斯本的‘计谋’，都是你的主意吧，卡拉加朗小姐。”
“我就知道瞒不过你。”瑟希里亚莞尔。
贵族小姐说着，喟叹似的轻轻摇头：“奥斯本这个家伙，他的头脑一向就是那么简单，只要我在他面前随意地提到‘日晶和银光尘这两样东西混合起来能引火’这件事，他肯定就会向着你和赫松的木工店去了——木头最怕火，他一定能想到这个用处。”
欧丽德西也莞尔：“这才叫做完美的‘计谋’呢。奥斯本冲在前面，成为了‘主谋’，私生子塞蒙则成为了共犯，而真正策划了这件事的人，完美地藏在了事件的背后，与事件毫无关联。”
瑟希里亚笑着摇了摇头：“阿奎塔斯小姐的头脑，也非常聪明。我知道这件事瞒不过你。你十分了解奥斯本，你知道这样缜密的计划不是他能想出来的。”
“哦？”欧丽德西挑了挑眉毛，“既然你知道瞒不过我，你还是这样做了，卡拉加朗小姐。为什么呢……因为你不想要再在瑞文蒙特堡里看见奥斯本那张蠢脸了吗？”
瑟希里亚微微停顿了一下。
贵族小姐的微笑淡去了一些，她微微牵了牵唇角，没有正面回答欧丽德西的问题，而是似是而非地说道：“我的功劳，从来都是让兄弟们占去了。”
瑟希里亚的语速不快，语气也很平静，然而，那平静的语气里，却有一种令人不能忽视的森然。
“从小到大，我都只是亚历克斯和奥斯本背后的影子。”她淡淡地说，“哪怕他们依靠的是我的头脑，父亲也只会说，‘亚历克斯做得不错’、‘奥斯本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骑士’，而我因为经常生病，所以什么都没有。”
她这样说，望着欧丽德西，忽然笑了一下。
“这一次，你的功劳，也让赫松占去了。”她说，“他成了男爵，成了国王册封的贵族。而你呢？你什么都没有。”
瑟希里亚轻轻一笑，细细的指尖在圆桌的桌面上轻轻划了划：“你不觉得，这不太公平吗？”
欧丽德西挑起眉毛，像是第一次看清瑟希里亚·卡拉加朗的脸，又像是早就看清了她的灵魂。
“那么，”欧丽德西耸耸肩，“依照卡拉加朗小姐的想法，我应当怎样做呢？”
瑟希里亚忽然笑了起来。
贵族小姐的笑容非常温柔，仿佛一个正在品尝下午茶的淑女，动作优雅而轻柔。
“当然，是自己做公爵。”她说，“或者……”
瑟希里亚笑了笑。
“或者，是自己做帝王。”
第40章 Chapter 40 女巫的恩典
Chapter 40
40.1
当瑟希里亚·卡拉加朗说：“我要，自己做帝王。”
起居室里仿佛有一道惊雷无声地炸起，空气仿佛在这一个瞬间凝固了。
日光明朗的窗外，忽然有一片乌云翻涌而来，仿佛正在酝酿着一场新的风暴。
欧丽德西垂下眼睛，指尖在圆桌上无意识地敲击。她缄默了很久，才微微地笑了一下。
“卡拉加朗小姐，”她说，“你真是一个危险的人啊。”
瑟希里亚没有说话，欧丽德西轻松地耸了耸肩，打破了起居室里凝固的气氛。
她说：“我早就知道，卡拉加朗小姐对卡拉加朗公爵的爵位很有野心；但是，我没有想到，卡拉加朗小姐对王位竟然也有兴趣。”
瑟希里亚弯了弯唇角。
“有才能的人，才应当成为位高权重的领导者。”她说，“母亲的四个孩子里，柏莎与康斯坦斯王子缔结了婚姻，成为了康斯坦斯的棋子；亚历克斯呢，他很沉稳，有野心，很谨慎，却没有太大的智谋——实话说，他会被你和玛蒂尔达公主算计，我一点都不意外。至于奥斯本……”
瑟希里亚无奈地摊了摊手：“奥斯本呢，就只有他那一身肌肉。除此之外，他的大脑里，可能充满的是小萨斐尔海的海水吧，那里面清透见底，什么都没有。”
欧丽德西笑出了声音来，瑟希里亚也笑：“这些人，哪一个配得上成为卡拉加朗公爵呢？”
欧丽德西笑着睨了瑟希里亚一眼：“他们会成为这个样子，难道不是因为你放任了他们吗？赫松对我说过，在该亚女神学院里，你常常帮助他们舞弊，给他们出主意，让他们得到不属于他们自己的荣誉与赞美，他们渐渐就变得自大而自满。”
瑟希里亚不在意地笑笑：“他们是一群蠢货，不是被我算计，也是被其他人算计。总之，下一任卡拉加朗公爵，自然是我，这毫无疑问。”
瑟希里亚这样说，语气云淡风轻，却有一种意志坚硬的笃定。
欧丽德西不禁微微地抬起眼睛，望向瑟希里亚：
她分明是一个温柔而平静的贵族淑女，眼睛如同平静的湖水一样波澜不惊，然而，那样的湖水下面，却仿佛掩藏着一只危险的巨兽。
欧丽德西笑着摇了摇头。
“亚历克斯·卡拉加朗与康斯坦斯王子做交易，帮助康斯坦斯王子登上王位，为的只是成为卡拉加朗公爵。而你——瑟希里亚·卡拉加朗——你帮助康斯坦斯王子登上王位，则是为了更大的野心。”
瑟希里亚无趣地撇撇嘴：“噢，康斯坦斯，这个到处开屏的公孔雀，他除了心肠格外狠毒一些，与亚历克斯也没有什么区别——他们都是蠢货，只是因为血脉才得到现在的地位。”
她说着，微笑着抚了抚自己的指尖，“如果康斯坦斯这个自以为自己聪明的蠢蛋登上了王位，而我成为卡拉加朗公爵……”
“那么，”欧丽德西接口说道，“这片空灵大陆的王杖与王冠，就不一定属于康斯坦斯·梅菲尔德了。”
“一点没错。”
瑟希里亚说着，感叹道：“这些话，还是和聪明人说出来更舒服。我早就知道，你是一个能够理解我的聪明人。”
“我并不聪明。”欧丽德西扯扯嘴角，“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卡拉加朗小姐需要我做些什么。”
“哦，”瑟希里亚说，“阿奎塔斯小姐，你是真的不知道吗？”
欧丽德西不语，瑟希里亚望着她，目光坦然。
“你是一个聪明人。”她说，“从我个人的角度，我欣赏你，欧丽德西。我不希望你成为我道路上的障碍。如果我们利益一致，如果你愿意成为我的谋臣，无论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贵族小姐在咬字中强调了“无论什么”。
她没有做出任何具体的承诺，但是欧丽德西听懂了：
如果康斯坦斯王子成为了王储——成为了帝王，瑟希里亚有信心解决掉康斯坦斯，推翻“梅菲尔德”家族的王室，让自己成为帝王，让“卡拉加朗”家族成为新的王室。
瑟希里亚在向她许诺：如果欧丽德西登上她的船，如果她成为新任的帝王，那么，她想要得到什么都可以。
然而欧丽德西柔声笑道：“我不要。”
40.2
当欧丽德西平静地说：“我不要。”瑟希里亚缓缓地抬起了眼睛。
她没有反驳，也没有动怒，只是抬起眼睛凝视着欧丽德西。
窗外，那片翻涌着的乌云终于完全遮蔽了日光，起居室里的光线彻底暗淡下来，阴影将两个人的脸都笼罩在半明半暗的黑暗里。
最终，瑟希里亚打破了房间里的沉默。
“真是非常坚定的拒绝啊。”她说。
欧丽德西没有说话，瑟希里亚笑了笑：“我很少试图说服什么人。但是现在，我想要试一试——阿奎塔斯小姐。”
“卡拉加朗小姐。”
“如果你想要向上走，”瑟希里亚说，“我远比赫松可靠——女人远比男人可靠。”
她顿了顿，扯了扯嘴角：“赫松现在是男爵了。一个出身低微的男人，一旦拥有了尊贵的爵位和权力，他就会有情人，会有更好的联姻对象，会有之前没有的野望。他不会再和你一起走在相同的道路上，不会再记起自己微末时一直扶持自己的妻子。”
“噢，卡拉加朗小姐。”欧丽德西笑着摇头，“这一点你倒是没有说错。如果我想要的是贵族地位，小姐，我当然更愿意选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