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道这么乱, 再加上小信徒的身体又不好,也许,这是他能陪她的最后一程了。
他本来就是下凡给她送终的, 送走她后, 他也就重新回到天上了。
然后,永远忘记她。或者, 不再想起。
花祝年自打出门后,就开始抄了条小路疾速奔走着。
可算是让她甩掉这个包袱了!
这后生真是烦得要死,总是想帮贺平安那个老混蛋盯着她。
神经。
蒸馒头不是件容易的事,揉面、醒面、切面,每一步都必不可少。
衡羿在醒面的时候,觉得等待的过程有些无聊,随手在空中一划,想看看小信徒在做什么。
去了这么久,怎么还不回来?
结果,发现她都走出二里地去了。
衡羿一把捡起盆里的面,摔到了案板上。
她骗他在家里蒸馒头,自己偷偷跑掉了,根本就没去结汤药费!
怪不得他抱着她的包袱那么软。
里面全是些可有可无的衣物,那个装着小泥人儿的盒子,早趁他不注意被她拿了出来。
她只带了小泥人儿上路,其他的都可以舍下。
真是被她哄到了!
在家里时,把话交待得那么好听,他还以为她是真的想吃馒头。
幸亏他能追踪到她的行踪。如果他是一个凡人的话,还不知道要急成什么样子。
怪不得贺平安不肯让她年轻的时候跑太远。
遇到这样有主见的女孩子,哪敢放她一个人出门?走了就不回来了。
被骗的衡羿,在厨房一边生气,一边大力揉面。
馒头还是要蒸的,不然她没得吃。
花祝年走小路是有原因的。
一是她已经让人往外散播消息了,担心兵营的人会出来抓她回去。再则,小路上多道观和寺庙。
爹娘还在世的时候,经常往各地的宗教场所捐钱,积累福报。
住持和道长都说过,在任何时候,花家的后人,无论走到哪里,只要来寺庙和道观,都会有口饭吃。
这是爹和娘给她攒下的功德。
不过,花祝年从来没有进去吃过,年轻的时候抹不开面子,年老了反倒不在乎了。
她之所以用不着老姐妹儿凑来的钱,自然是因为有吃和住的地方。
花祝年把一切都打算好了。
她做任何事,都不是冲动为之的。
平日里,因为贺平安的阻拦,她去的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子上了。
这回一口气走了这么老远,竟莫名有种仓皇出逃的感觉。
紧张之余又有些兴奋。
夜色渐渐地深了,她今天一整天,就早饭吃了点东西。
之后就一直在各种忙活。
远处的寺庙,像一块发着金光的玉米面饼子。
也是支撑她走过去的唯一动力。
因为走得仓促,她把包袱也丢给那后生了。
里面还装着她两双鞋。
小路上石子比较多,路也难走,花祝年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下开了口的鞋。
怪不得走路都感觉冒着凉气呢。
她拖着自己的开口鞋,敲了敲寺庙的朱色大门。
花祝年是懂鉴赏的,这个大门的用料很讲究,铜环敲击出来的声音也好听。
可能是很久没见过好东西了,她又轻敲了几声,准备听个响。
结果里面气势汹汹地,冲出来一个衣衫不整的俊秀小和尚。
“大晚上的,敲什么敲?”
花祝年本来想破口大骂的,可是这里是清净之地,出家人有些傲气和清高,似乎也正常。
想了想,她就忍了。
“小师父,我是来上香的。”
对方立即换了副脸色,可是一看她的穿着打扮,也不像是什么贵客。
勉强将她带了进来:“施主,里边请。”
花祝年眼看着,自己就要被带到交钱的地方了,连忙扯住小和尚的衣袖。
俊秀的小和尚嫌弃地一把抻开:“施主,您还有什么吩咐?”
“我找你们主持。”
“上香这个事儿,不用找主持。上回,王财主交了黄金千两,都没见到主持的面儿呢。住持一心礼佛,从来不管这些事。”
花祝年站在原地笑了笑:“黄金千两那确实不值得,不过,我准备贡个万两黄金,给这里大大小小的罗汉们都镀个金身,不知道能不能见见那位住持?”
小和尚虽然觉得这位女施主穿着穷酸,但是万一是真的呢?
所以,还是将住持请了出来。
住持是个圆润的中年和尚,笑起来脸上的肉都堆到了一起。
莫名有股奸诈相。
小和尚介绍道:“施主,这是本寺的住持圆润。”
花祝年笑呵呵地点了点头:“这法号真不错。”
圆润看了小和尚一眼。
小和尚识趣地开口道:“住持也来了,您那个钱,是不是也该——啊?”
花祝年知道住持不跟自己讲话,是觉得她一个穷酸老妇人不配,所以才一个劲儿地让小和尚催账。
我佛只渡有元人,看来此话不假。
“圆润大师啊,我此次捐钱,是为的图名,所以,想知道,我这要是捐万两黄金,能不能把名字写在功德碑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