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一冉的原话没有那么温和,那天他们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台球室,魏一冉趴在二楼窗边,发现汤宁和林晋慈走过来,揽客一样喊着:“阿汤哥~林妹妹~去哪儿啊?”
汤宁仰脸,抬手比了一个中指。
傅易沛玩得少,台球打得不是特别好,那天莫名有清台的架势,杆杆进洞,另外两个朋友抱着杆子在旁边捧他,说些“行啊”“牛牛牛”“可以啊”,但他弯下腰瞄球的时候,其实更想听魏一冉在说什么。
最后没能清台,剩一只黑八。
朋友替傅易沛遗憾,说其实能清掉的,你有点越打越急了。
傅易沛走去窗边时,楼下已经没有人了。魏一冉努努嘴,示意不远处:“那个男生之前运动会是不是来过我们学校?我看他腰上系着南安的校服,以为是我们学校的,后来才知道不是,汤宁说是林晋慈
职高的朋友,谁知道是普通朋友还是男朋友,月考断层第一的学霸,居然会跟职高的男生在一块玩儿。”
傅易沛看到他们在等车。
成寒和汤宁都高,林晋慈站在中间,成寒分了一只耳机让她听,过了一会儿,另一只给了汤宁。
傅易沛声音低到没情绪:“职高怎么了,就你还学历歧视?”
魏一冉说他不是学历歧视,他只是有点纳闷:“你们班的林妹妹挺有意思的,你没发现吗,她好像只跟这种成绩很烂,看着又很跩的人玩,我成绩也烂啊,我比汤宁还烂,汤宁倒二,我倒一,她怎么不跟我好啊?难道是我不够跩?”
多年后,林晋慈在自己家的厨房同样反问:“照这么说,我应该和魏一冉成为生死之交。”
傅易沛懂了:“讨厌不聪明的人,只是某些人除外。”
这话有点奇怪,但林晋慈不知道怎么反驳。
傅易沛也没再继续说这个话题,脱掉风衣,准备处理食材。根据需求解决问题。
“芹菜虾仁粥可以吗?”
在推辞和婉拒之间,林晋慈说了最干脆的“可以”,抿了抿嘴,她又朝傅易沛伸出手,拿着外套一时不知道往哪儿放的傅易沛看过来,听到林晋慈说“我帮你挂起来吧”,便把衣服交给了她。
傅易沛把衣服交给她,折起衬衫袖口,他将那一把芹菜拿去水池里,打开坏了许久但林晋慈忘了修的水龙头……
松懈的底座失控一样溅出水,从头到身将傅易沛打湿。
开关早坏了,一打开就按不上。
林晋慈丢下衣服,第一时间冲过去,将底座的螺环拧紧。据上次林晋慈被打湿的经验来看,这种暴力拧紧的修法,只会越修越坏。
她很抱歉地看着额发滴水的男人,快速抽了两张纸巾,递上去,说:“抱歉,很久没用厨房,我也懒得找人来修,这样吧,我请你出去吃。你先擦擦,卫生间里有吹风机,卫生间在这边——”
两人从厨房走到客卫前,门铃响了。
林晋慈内心已经有些烦躁,但维持着平静说:“应该是外卖。我去拿,你赶紧弄好吧,然后出门,我等你。”
傅易沛不想让林晋慈等太久,吹风机呼响一阵,草草吹干衬衫上的湿痕,额发还湿着,他一边用洗脸巾擦,一边长腿迈开,就从客卫出来了。
“是什么外卖?”
傅易沛先看到表情不是很好的林晋慈,她两手空空站在客厅。
随后傅易沛才注意到沙发上凭空多出来两个面容相似的中年阿姨,又隔了两秒,鱼缸旁边弯腰看鱼的一个叔叔也循声回头,与傅易沛互相打量。
其中更面善一些的阿姨,将傅易沛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然后目光转向林晋慈,佯嗔道:“小慈,家里有人怎么也不说一声?”
第16章
傅易沛听了一会儿话,明白了林晋慈表情不好的原因。
来人是林晋慈的父母和小姨。考虑到林晋慈经常工作忙,也不想让林晋慈费心,所以她妈妈没打招呼,带着林晋慈的小姨一同过来,说略坐坐就走。
进门也没有多余的寒暄关切,对林晋慈说,让她既然假期有空,就回去一趟,见一见她父亲律所的那位才俊。
林晋慈的妈妈看起来更养尊处优一些,却不如小姨眉眼和善,像高台上的菩萨,面容慈悲,金身冰冷。
夏蓉无声地打量一番傅易沛,很快收回目光,将长裙上的褶子抖下去,似乎在责怪林晋慈:“你要是不愿意相亲,直接说就是了,你主意大,我们就尊重你,也省的白操心。”
“是啊。”林父接声,将话补充得更温和,“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你妈妈一直关心你的婚恋问题。”看了一眼傅易沛,“有空一块儿回宜都吃顿饭吧。”
“不用了。”
比冷漠,林晋慈大概青出于蓝。
她的父母都有些尴尬,只有小姨还笑着,问了傅易沛的名字,就喊他“小傅”,问道:“小傅平时工作也忙吧?”
傅易沛看了一眼林晋慈,见她没有出声的意思,就自己应了一句“还好”。
小姨看向傅易沛的眼神透着满意,热络地问:“是做什么工作的?小傅生得真好,看着不像吃过苦的孩子呢。”
傅易沛又看了林晋慈一眼,这次林晋慈说话了,她说:“小姨你不用问了,他是不婚主义。”
傅易沛嘴角几不可查地低了低,他本人不太清楚。
小姨原先眼里的满意,雪照春阳一般消失了,可林晋慈父母的脸色更差,她便又笑了笑说:“哎呀,现在年轻人思想就是时髦一些,可能还没到年纪,婷婷也经常在家说不想结婚,我看啊,也就是嘴上说说。”
或许是要在她父母面前展现什么,林晋慈走了两步,站到傅易沛面前,他的手刚刚碰过水,没干透,有些凉,林晋慈碰了碰,低声说:“你要不要先去厨房?”
小姨怪道:“好端端的,赶人家去厨房干什么?我刚刚看了厨房摆了一堆东西,是不是要做早饭?刚好我们也没吃,你爸妈他们也是难得来一趟崇北,一块儿去鼎祥阁吃个早茶得了,咱们也好坐下来聊聊天。”
林晋慈不想这样安排。
“国庆出门堵得很,外面人很多,去哪儿都要排队。”
傅易沛便顺她的话说:“在家吃也行,厨房东西也齐,叔叔阿姨想吃什么?我去做。”
林晋慈更不愿意了。
夏蓉先出了声:“也好,就在这随便吃一点,我们也看看你平时怎么照顾小慈的。”
原本林晋慈只是轻轻触着傅易沛的手,此刻忽然收紧了,每根手指都在用力,像紧紧抓住他,又似在暗暗克制发泄。
傅易沛看不明白,但另一手抬起,放在林晋慈肩膀上轻拍了拍,说“没事”。
林父又说一句:“那麻烦你了小傅。”
“不麻烦。”傅易沛笑了笑说,门铃这时又响了,他望向林晋慈,“外卖?”
林晋慈说:“应该吧。”
她刚刚去开门,外卖没到,父母和小姨到了。
“我去拿,你陪叔叔阿姨他们说话吧。”
傅易沛走到门前,按着门把朝外推开。
的确是外卖到了,但门外的男人没穿送餐服,还把袋子打开了,喝着其中的一杯橙汁。
“我在楼下刚好遇到送……”声音停了,成寒瞪大眼睛看着门内的男人,手上的透明塑料杯被按得凹陷下去,橙汁快溢出来。
成寒语气不善:“你怎么在这里?”
林晋慈闻声走过来,看到成寒也很意外,在傅易沛说话前,她问成寒:“你怎么也来了?”
成寒不管挡在面前与他同样高大的男人,推一把,挤进去,在并不宽敞的入户地毯上争得一席之地,提着外卖袋子,郁郁不乐地提醒林晋慈:“不是说好了,我今天过来的吗?”
林晋慈恍然,手表,之前是跟成寒约好了国庆来家里拿保修卡。
只是……
一切怎么会这么巧全撞到一起?
林晋慈按住仍有酸胀不适的太阳穴,心里很烦,烦到面部像失感一样不想露出任何表情,说:“我忘了。不好意思。”
看着傅易沛,成寒更加不高兴地问:“他怎么会在这里?”
“以后再跟你说。”
成寒想要当场刨根究底,林晋慈拉住他的袖子,想要送客:“我爸妈和小姨刚刚来了,你先——”
“小慈。”是夏蓉的声音,传到玄关处,“既然来了朋友就进来打个招呼。”
林晋慈像刚刚给傅易沛介绍那样,又讲了一遍:“我小姨,那是我父母。”
“叔叔阿姨好,小姨好。我是成寒。”
到底是娱乐圈的知名歌手,小姨虽然不听流行歌曲,但听女儿说过林晋慈有一个当明星的朋友叫成寒,小姨喜道:“果然是大明星,看起来就是不
一样啊!哎呦,面相生得也好。”
夏蓉越过说话的小姨,看向林晋慈,语调不高却像训诫的严师:“你小姨来这儿坐半天了,也不见你倒一杯茶来,当初就说不让你去国外,几年一待,连基本的礼貌也没了,真不知道都学了什么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