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城门下的裴家商队有了动静,苏凤仪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往下看去。
和城门守卫交涉的裴家师爷进行的很顺利,守卫已经放行让他们通过。
“送葬”的队伍慢慢通过城门,一辆一辆蜿蜒而行,好像一只黑色的巨龙正在赶往葬身之地。
苏凤仪拉着陆弘走到城门的另一边,沉默地看着那只渐渐远去的巨龙。
直到裴家最后一辆车马通过,苏凤仪才道:
“陆弘,我不想骗你,虽然此事非我所为,但并非和我毫无关系,甚至可以说,是我纵容默认了此事。”
陆弘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是完全不知所措的表情。
以前每次皇上和长公主吵架,他都能知道症结所在,慢慢把两个人哄好。
但这一次,两人之间彻底决裂,他已经没有办法哄好他们,让他们重归旧好了。
他想他这个时候,应该马上下城门,追出城去,去把那支队伍拦下来,可是长公主一动不动,而连在两人手中的绸缎,是她的意志。
那是她在说,不行。
陆弘恳求地看向她:
“让他,改。”
陆弘在恳求苏凤仪给皇上一个机会,让皇上改,但苏凤仪纹丝不动,依旧没有动摇。
在这世间的最高处,九五至尊,只能有一个人,只有唯一,没有共存。
既然她已经站到了这里,皇权之争,只有你死我活,再也没有退路。
看着远去的黑色巨龙,苏凤仪脸上的笑容如神明般,最是多情,又最是无情,轻声回道:
“陆弘,你以为朕站在这里是因为他太过混账是么?当然这是其中一个原因。但根本的原因是,皇位,朕很喜欢,很想要啊。
我告诉你这些,是因为我选择了你陪我去走这条路,你若愿意支持我那很好,但你若不愿意,你也没有办法,只能接受我的安排,否则,朕就只能杀了你了,听懂了么?”
皇权,这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利,谈笑间便决定无数人的生死,的确是让人着迷啊。
既已下定决心,苏凤仪定要将它拿到手。
因为她再也不能忍受,有人将不属于她的意志强加在她的身上,不论是剧情之神的意志,还是皇权的意志。
她要这世间的剧情,只能按她的意志发展,由她来决定未来。
她要将压在她头上的皇权,握在手里,收入囊中,成为皇权本身。
这世间敢威胁她的,通通去死!
苏凤仪见陆弘似乎被自己的话吓住了,又摸了摸他的脸,亲了亲他的嘴角,解开自己和他手中的绸缎,在他耳边轻声笑道:
“吓唬你的,我很喜欢你,不希望你死,我不会杀你的。别担心,他只是走了,不是死了,或许有一天,他还会回来,到时候死的就是我了。
其实也不用有一天,你现在去把他追回来,你是被我强迫的,你不会有事,他回来,死的只是我,去吧。”
苏凤仪让陆弘走,但陆弘站在原地,没有动。
他眼中的痛苦是那样明显,难以抉择。
苏凤仪又推了他一把:
“去吧。”
然后苏凤仪不管他,自顾往城门下走去,找到来时的马车,对丹桂说:
“去樊楼。”
上去的时候是两个人,下来只有一个人,这样古怪的事情,丹桂却一句话都没问,牵了马绳,驾了一声,正要走。
陆弘却大步流星从城门飞奔下来,按住了马绳,不让马车走。
苏凤仪掀开马车的帘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陆弘也看着她,将绑在自己手上的绸缎的另一端,递到了她手里。
苏凤仪还是只那样看着他,没有接他的绸缎,也没有说话。
陆弘脸上的表情是快哭出来的表情,可怜兮兮地又将绸缎递了递,硬塞到她手上:
“不要你死。”
陆弘是皇上的刀,是动皇上最大的阻碍,如果要问谁是这世间最想皇上好好活着的人,这个最,就是陆弘,没有之一。
要动皇上,必须动陆弘,折断这把刀。
但苏凤仪不想折断他,她希望他能活着,陪着她一路走下去,所以她只能把他锁起来,没有别的办法。
现在,陆弘做出了他的选择,他选择了她,选择被她锁起来。
皇上,失去了他手上的刀。
苏凤仪终于接了那绸缎,牵着那条绸缎,把陆弘牵进了马车,然后将他按在马车壁上,狠狠地亲了上去。
丹桂驾马往樊楼而去,在这摇晃颠簸的马车上,苏凤仪摸到了陆弘脸上的泪水,她轻吻着他的脸,想要消除他的痛苦,但他的眼泪却越流越多。
苏凤仪抱住他,让他的痛苦沾满了她的衣襟,流进了她的心里。
从心间流过的,是苦涩的味道。
弟弟,再见。
……
丹桂将车马驾到樊楼,还未停稳,一个人从旁边窜了出来,正是今日在樊楼邀请兄弟们喝酒的贺鸿飞。
虽说是喝酒,但贺鸿飞身穿软甲,全副武装,手握在腰间的刀上,是要上战场的打扮。
她急冲冲地跑过来,边掀马车帘子边叫道:
“车队都过去这么久了,殿下怎么才来?我都等半天了,再晚,有人可要被杀人灭口……”
说到一半,贺鸿飞见了马车里抱在一起的两人,挑了眉,吹了声口哨,然后吊儿郎当地笑道:
“不是,殿下,现在就宠幸后宫,是不是早了点?”
苏凤仪放开陆弘,问贺鸿飞:
“人都聚好了?”
贺鸿飞笑得得意极了:
“那必须,我什么人缘,这种好事,那必须有一个算一个,把他们全都牵扯上,一网打尽。”
第217章 热血
贺鸿飞的好人缘,那不是一般的好,她说要请客,京中功勋家的第三代,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来了,连不在金吾卫中任职的儿郎都来了好几个。
足足好几十号人,包了樊楼的第三层,现在俱已经到了酒酣耳热之际。
喝着酒,聊着天,你一句,我一句,不知怎的,就聊到了宸妃。
都是在家中万千宠爱着长大的少年郎,涉世未深,心中有热血,有理想,希望得到承认,做事容易上头,不顾后果。
总之,就比较好骗。
三盏酒过后,就开始有人为宸妃抱不平,觉得皇上此举,既有违人伦,又强逼一个弱女子,非君子所为。
再上一波酒,有人可惜,觉得自家长辈要么太蠢,要么太怂,扶棺跪谏都没把皇上劝住,真是无用。
酒过三巡后,众人已经醉得东倒西歪,唯有贺鸿飞是以一敌众,真正的千杯不醉。
贺鸿飞看着场子差不多了,开始提议,不如今日,趁着人多,一起去劝谏皇上,把长辈们没干成的事干成了,让长辈们看看自己的厉害!
众人齐声喝彩,纷纷表示,大善!
后来撩拨来撩拨去,怂恿来怂恿去,不知道哪句话聊岔了,苏凤仪到的时候,这帮第三代已经分成了两波人,准备比试比试,到底谁能拔的头筹,把皇上给劝住了,把宸妃给救出来。
苏凤仪走到现场,有人叫道:
“殿下,我等要去劝谏皇上,殿下可愿同往?”
苏凤仪笑道:
“正有此意。”
有长公主撑腰,再加上人多,法还不责众呢,这帮已经喝莽了的第三代们更有底气了,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贺鸿飞在门口唤了一声:
“都磨蹭什么,走着!”
于是第三代们纷纷起身离席,呼朋唤友,鱼贯出笼,下了樊楼,找到马儿,由贺鸿飞带队,乌泱泱,闹哄哄地往皇觉寺而去。
苏凤仪带着陆弘上了马车,丹桂驾马,紧跟了上去。
皇觉寺现下住着皇上,金吾卫们都在皇觉寺办了好几个月差事了,那是熟门熟路,脸也熟,腰牌也熟,路更是熟得闭着眼睛都不会走错。
众人一路不仅是畅通无阻,甚至是一路都有人专门带路,特意把这帮闹腾的少爷们带到了皇上在的地方。
这个时候,终于有人出来拦了,正是今日带队当值的一位禁军校尉。
这个校尉有个特点,那就是很老实,皇上说什么是什么,半点都不敢违抗。
之前今日排的本不是这个校尉当值,是贺鸿飞当值,贺鸿飞定了请客的时间后,特意挑了这个校尉, 请他代班。
皇上和宸妃,在那山洞待了很久,这都下午了,皇上和宸妃连午膳都没叫,中午的时候校尉本来也是想去问问看的。
结果走到洞穴附近,听到宸妃一阵阵娇滴滴喘着气的呻吟声,校尉吓得一句话都不敢问,赶紧又跑回到两百丈远的地方守着,一守就守到了现在。
校尉一看乌泱泱来的一群都是同仁,好言相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