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大人和裴宇,本是有正事要谈,有长公主在,自然也谈不得正事,只能陪着长公主在这里东拉西扯,消磨时间。
这一扯,就直扯到了晚膳时间,许大人终于松口气道:
“已是晚膳时分了,不敢打扰殿下用膳,不如改日……”
苏凤仪就听到一个晚膳时分,对许大人的后半句听耳未闻,笑道:
“好啊,早就听令夫人说许大人府中,厨子手艺是一绝,既然许大人盛情相邀,今日本宫就勉为其难,姑且尝尝……”
本来都要起身恭送殿下的许大人,听了这话,几乎无法维持自己往日的体面和涵养,顿时,脸都快绿了。
第48章 失宠
许家这顿饭,苏凤仪不知道许大人和裴宇吃得开不开心,反正她吃得挺开心的。
她不怎么爱吃甜的,倒爱吃辣的,今日许大人准备的这顿晚宴,也是重辣的口味,颇合苏凤仪的心意。
但苏凤仪是半路硬要来的,这顿饭自然不是为她准备的,今日许大人请客请的是裴宇,显而易见,重辣,这是裴驸马爱的口味。
所以,刻板印象害人不浅。
原书中,长公主以为,裴驸马这个江南世家的公子定然喜甜,还大费周章从江南请了厨子回来,担了穷奢极欲,劳民伤财的恶名,却是缘木求鱼,根本就努力错了方向。
吃完了饭,裴宇见长公主还是不走,便知今日和许大人是谈不成事情了,于是起身告别。
苏凤仪立马也站起来,跟着和许大人告别。
来之前,她本是想和许大人聊一聊皇上御驾亲征之事,但若是许大人背后是裴家,那她何必舍近求远,自然要和这能做主的人谈。
裴宇,才是这个能做主的人。
两人纷纷出了许府,裴宇拱手和苏凤仪告别,上了裴家的马车。
苏凤仪叫住他:
“裴昭明,你随本宫来。”
说完,也不待裴宇回复,翻身上马,就往长公主府而去。
裴家的车夫看看长公主远去的方向,又看看裴府的方向,这一东一西,实在是不知该往何处去,便握着马鞭,眼巴巴地望着裴宇道:
“裴大人,这个……”
“跟上去。”
裴宇回道,他遥望着苏凤仪干脆利落远去的背影,觉得今日的长公主和往日相比,实在是大不相同。
若是往日,长公主便是郑重其事地请个十次,他也未必上门一次,但今日,长公主这么随意地相邀,他却突然有了兴趣。
故弄玄虚也好,欲擒故纵也罢,他倒要看看,她今日如此反常,到底是搞些什么新名堂。
苏凤仪也不担心裴宇不来,径直回了长公主府,结果白果眼泪汪汪地来找她:
“殿下,不好了,您快去简静斋看看吧。”
简静斋里住着沈大将军,现在沈大将军在苏凤仪心里的分量,可远远超过裴宇。
见白果哭得如此惨,苏凤仪心头一沉:
“沈大将军,出了何事?”
若沈权出事了,沈和又已远去,宣府之危,就真的成大穆之危了。
苏凤仪一边问白果到底出了何事,一边急忙往简静斋赶,她此时满心满眼都只有沈大将军,顿时就将叫了裴宇来的这件事,给忘到了天边去。
裴宇到了长公主府,向门房表明了来意,又被长公主府的下人引到正堂门口,就见长公主领着几个侍女,出了正堂,视他如无物,越过他,匆匆忙忙而去。
苏凤仪倒不是刻意要晾着裴宇,她还要跟他谈合作呢,没必要用这种态度得罪他,得不偿失。
她是,心中就想着沈大将军可别出什么事儿,所以,是千真万确的,没看到裴宇。
苏凤仪赶到简静斋,就见沈权扛着他那把开山大斧,站在简静斋的一簇竹子前,一脸愁容地盯着几根被拦腰砍断的竹子瞧。
到底是什么事儿,能让一向淡定的沈大将军愁成这样?
苏凤仪愣了一下,然后惊喜地问道:
“你能站起来了?何时的事儿!廖神医真是有本事,本宫要重重地赏他!”
沈权回过头,看到苏凤仪,更愁了:
“殿下啊,您消消气,沈某实在不是有意的……”
苏凤仪走过去,围着他转了好几圈,左看右看道:
“你都好了,本宫有什么好气的?你抬抬脚我看看,可好规整了?
嗯嗯,不错,不错,气力呢,可恢复了?好好好,如此,本宫可就放心多了。”
……
简静斋门口,苏凤仪的四个侍女远远地看着,沈大将军跟个提线木偶似的随长公主支使。
长公主让动左脚,他就动左脚,让他踢右脚,他就踢右脚,让他试一试他的气力,他就连退几步,一跃跳起,一把开山斧从天往下,以那开山劈海之势,一下将长公主心爱的龙鳞竹给毁了个大半。
白果一脸惨不忍睹地捂住眼睛:
“完蛋了,完蛋了!上次有个小厮不小心折断龙鳞竹的半根竹笋,长公主大发雷霆,那小厮我就再没见过。
沈大将军刚刚不过砍断几棵,也就罢了,这一下子毁了这半片,该不会被长公主凌迟处死吧。”
沈权显然也听白果说过那半根竹笋的故事,看着那半片被他劈倒得竹林,当场就要石化了。
据说这片竹子是殿下的心爱之物,他觉得,这场面,殿下怕是息不了怒了。
但这也真不怪沈大将军,他真的不是有意的。
沈大将军常年在边境,天高地阔,习武走的都是大开大合的粗犷路子,平日里练武的地方,都是开门见山,一览无余,跑马射箭,无不畅快敞亮之地。
而这简静斋,是长公主特意为裴驸马准备的,讲究的是江南园林曲径通幽,重峦叠嶂的意境,要的是雅致,清净,含蓄之意。
所以沈大将军在此处,实在是施展不开,一个起手式,还没用上连招,就被这片竹林给挡了去路,实在是避无可避。
苏凤仪见沈权愣在当场,以为他是被竹林给阻了去路,来不及卸力,受了伤,当即叫道:
“丹桂,速速把廖神医传来,梧桐,去叫花匠来,把这片碍事的竹子给本宫砍了,之后铺了砖石,供沈大将军练武用。”
丹桂和梧桐各去叫人,白果目瞪口呆,问绿卿道:
“我没听错吧,殿下不是最爱这一片龙鳞竹吗?
还花了大价钱,特地从江南一座古寺里移出来的,为了这片龙鳞竹,还给那江南古刹的佛像都塑了金身,怎么说砍就砍了?”
绿卿笑道:
“你个只知打算盘看账本的呆子,此一时彼一时,当初殿下爱裴驸马,自然爱屋及乌,散尽千金,也要为裴驸马移栽这珍贵的龙鳞竹回来。
现在,裴驸马已是明日黄花了,这龙鳞竹自然就跟着失宠了,哎,说话就说话,你拉我衣裳干啥……”
绿卿回头从白果手中扯过自己的袖子,就见白果正拼命地给自己使眼色。
而那明日黄花裴驸马,正似笑非笑地站在她们身后,饶有兴趣地看着远处有说有笑的长公主和沈大将军,也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
第49章 嫌弃
廖神医和花匠们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到了简静斋,苏凤仪陪着沈大将军进了主屋。
廖神医给沈权检查伤势的时候,屋外立刻传来一阵阵哐哐哐哐砍竹子的声音。
长公主说要砍竹子,那自然是片刻都等不得,当场就要砍。
绿卿和白果刚刚背后说裴驸马坏话,又被当场抓包,一般人必然是有些尴尬的,绿卿这姑娘心态好得很,脸都没红一下。
她甚至神态自若地给裴宇行了礼道:
“裴大人来了,裴大人请喝茶。”
然后还真的端了茶给裴宇喝,笑道:
“特地为裴大人备下的,趁热尝尝可合心意?”
白果脸皮薄,背后说人坏话自觉很不好意思,躲到梧桐身后,小声地问道:
“龙鳞竹既是殿下特意为驸马种的,当着裴驸马的面砍啊,是不是不太好?
这不是打人脸面嘛,是不是等他走了再砍比较好?”
梧桐故意大声说道:
“就是要当他面砍,偷偷摸摸地,他若没看到,可不就白砍了。”
白果真是要给梧桐跪了,忙拉她的衣裳:
“小点声,小点声!”
裴宇坐在檐下一张太师椅内,正悠哉悠哉地喝着绿卿给他端的那杯茶。
嗯,很好,这茶,一看就是精心为他准备的。
这茶这入口的沉重的浊气,估计比他年纪还大,也难为这姑娘,能从长公主府这富贵窝里,翻出这般的陈年老茶来。
还有这茶的温度,和那杀猪用的滚水温度也差不离了,必定是趁着水滚,赶快泡了,紧赶慢赶跑着送上来的,但凡跑得慢一点,都烫不成这样。
最绝的是,这姑娘给他奉了茶,还不给他桌子放,也不给他椅子坐,硬让他一个世家的公子,跟个村头闲汉似的,捧着个滚烫的茶碗站树下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