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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长渡_花上【完结】(30)

  鹤川心中却酸涩难言,大公子表面待公子亲厚,可若真有心维护,又怎会每次都眼睁睁看着王爷苛责公子,连一句话都不替他说?那些所谓的关怀,不过是拿了公子的功劳,再施舍几分愧疚的补偿罢了。

  鹤川攥紧缰绳,喉头发哽。这世道何其不公,有人生来含着金钥匙,有人却总在刀尖上行走。

  薛廷衍身为亲王府嫡长子,自幼便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王爷将他视若珍宝,朝堂上下无不赞他惊才绝艳。这般金尊玉贵的人物,心中所求自然是那至高之位。什么骨肉亲情,于他而言不过都是登天的阶梯罢了。

  可偏偏他家公子就像个痴人,明知是虚情假意,却还贪恋那点微末温情。想起每次公子受伤归来,大公子不过随口问句“可还安好”,就能让公子眼底亮起星火。

  这世上真心待公子的人不多,哪怕明知是裹着蜜糖的砒霜,公子也甘之如饴。

  他家公子啊,分明是这京城最通透的人,偏生在亲情这事上,固执得像个孩子。

  这大约就是公子骨子里最柔软的地方,他渴求的从来不多,哪怕只是家人一句随口的关怀,一个温存的眼神,都能让他珍之重之。偏生老天将他投在这般门庭,父兄的温情于他而言,就像指间沙,越是紧握,流失得越快。

  公子也不是没有抗争过,那年寒冬跪在祠堂三天三夜,换来的不过是一顿家法。也不是没有逃离过,可终究挣不脱这血脉枷锁。如今明知是赴险,却还要拼死去救那个从未真正护过他的兄长。

  ——

  那些西域人果然在半路设了埋伏,薛召容被一路追杀至村庄,最终被逼入一条死胡同。十余名西域杀手将他团团围住,刀光如雪,招招致命。

  他早已浑身浴血,疼痛早已麻木,可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像是燃着一簇不灭的火。

  剑锋划过,他硬生生挡下一记记杀招,最终一把扼住那领头西域人的咽喉,将人狠狠掼在地上。手中长剑正要刺下,“嗖”的一声一枚暗器突然飞来,将他手中兵刃击落。

  他眸色一沉,指间力道更狠,几乎要捏碎那人的喉骨。另一手倏地甩出三枚柳叶镖,寒光闪过间,最近的三名杀手应声倒地。

  他染血的衣袍在风中猎猎作响,像头困兽,又像柄出鞘的利刃。

  周围的西域人见状,个个面色煞白,不约而同后退一步。眼见领头的汉子已气绝身亡,余下众人攥紧弯刀,却不敢贸然上前。他们死死盯着那浴血而立的身影,刀锋上的血珠犹自滴落。

  薛召容冷眼扫过众人,捡起长剑,挽了个剑花,殷红血渍在沙地上划出半弧。生死之际的搏杀反倒激起他骨子里的悍勇。

  这般场面他见得多了,心中竟无半分惧意,唯有愈燃愈烈的战意灼烧着五脏六腑。

  西域武士们交换着眼色,虽被这煞神震得心头打颤,终究发狠一拥而上。

  谁知薛召容越战越勇,青锋过处如砍瓜切菜,转眼便放倒大半敌手。残存的几个西域人肝胆俱裂,调转马头就要逃命。却见薛召容如鬼魅般追来,寒光闪过间,几颗头颅接连飞起,在黄沙地上滚出丈余远。

  待一切尘埃落定,薛召容已是满身血污,筋疲力竭。他拄着长剑,剑尖深深抵入黄土,借着力道缓缓撑起身子。抬手抹去脸上黏腻的血渍,目光落在腕间那檀木手串上,还好,珠串完好,只是浸透了鲜血。

  他小心翼翼褪下珠串,拖着疲惫的身子寻到一处溪涧。冰凉的流水冲刷着染血的木珠,血色渐渐褪去,露出原本温润的纹理。

  他重新将珠串戴回腕上,又脱下血迹斑斑的外袍,掬水洗净面上、手上的血污。待收拾妥当,才翻身上

  马,朝着镜中疾驰而去。

  抵达时已是次日晌午。他直奔大哥先前落脚之处,可院门紧闭,四下空寂,连鹤川的影子也不曾见到。

  他强撑着寻了间医馆,草草处理了伤口,换上一身干净衣袍,便在城中四处打探。街巷走遍,却始终寻不到半点踪迹。

  直到一个卖包子的老妪告诉他:“晌午那会儿,有一群黑衣蒙面人打这儿经过,往西域边城去了。”

  薛召容心头一沉,顾不得浑身伤痛,再度策马追去。此时的他已经力竭,面色惨白如纸,伤口撕扯着每一寸筋骨,连握缰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寻至一处荒僻院落时,忽闻刀剑相击之声。薛召容疾步上前,只见鹤川正领着三五人与数十黑衣西域人缠斗,而廊柱之下,自家大哥竟被五花大绑地捆着。

  果然还是着了道。幸而鹤川及时赶来,只是这些西域人身手诡谲,人数又多,鹤川等人已渐露颓势。

  薛召容眸光一厉,纵身掠至大哥身旁,正欲斩断绳索,那群西域人见又添援手,当即分出数人挥刀劈来。

  他侧身挡在大哥跟前,余光扫过,见大哥虽被缚却毫发无损,显是要活捉。他心下稍安,手中长刀已迎上敌刃。金铁交鸣间,他反手斩断绳索,一把将人护在身后。

  薛廷衍看到自家弟弟来了,眼中又惊又喜,紧跟着他的步伐躲避刀光。

  薛召容背脊挺得笔直,哪怕肩背接连中刀,愣是半步不退,握刀的手稳如磐石,将兄长牢牢护在身后。

  鹤川见自家公子赶来,又见他为护着薛廷衍,身上还添了数道狰狞伤口,心中又急又怒,暗骂道:这薛廷衍当真是个不中用的,连武功都不会,把公子拖累伤成这样,若换作是他,决然不救。

  他骂骂咧咧地冲到薛召容身侧,刀锋横扫逼退两名黑衣人,急声道:“公子且带着人先走,属下断后。”

  薛召容反手格开斜刺里劈来的一刀,回道:“走什么,这般阵仗岂是你一人能应付的了?要走一起走。”

  鹤川听得眼眶发热,他家公子向来如此,待他如亲兄弟,每逢险境总是冲在前头。此刻他又是心疼又是气恼,暗自咬牙:“当真是活菩萨转世,既要护着那个累赘,还要顾着我。”

  他余光瞥见后头的薛廷衍,又骂了句:“狗东西。”

  此时薛廷衍只顾着躲闪,全然未觉。

  刀光剑影间,二人身上又添新伤。待到终于杀出重围时,已是血染衣袍。三人不敢耽搁,策马扬鞭,踏着漫天黄沙疾驰出了西域地界。

  出了西域地界,众人才算稍稍安下心来。鹤川早先安排在边境接应的人手已备好车马医师,见他们浑身是血地赶来,连忙迎上前替他们包扎伤口。

  暮色沉沉,众人在林间落脚。篝火噼啪作响,映得众人面庞发红。

  鹤川取出干粮分与众人,又利落地猎了只野兔架在火上烤。油脂滴落火中,滋滋作响,香气顿时四散开来。

  薛廷衍默不作声地坐在一旁,目光落在薛召容身上,医师正为他清理伤口,薛廷衍瞧着,竟连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鹤川看在眼里,心中又暗骂了几句,结果自家公子浑不在意。

  兔肉烤得金黄酥脆,鹤川麻利地撕下四条肥美的兔腿,全数堆在薛召容面前。剩下的部分随手掰开,将带着碎骨的那半递给薛廷衍:“大公子,天亮还早,先垫垫肚子。”

  肉香扑鼻,薛廷衍看了看薛召容面前油亮的兔腿,又垂眸望向那块尽是骨头的兔肉,最后抬眼与鹤川对视。

  鹤川挑眉一笑,神色坦然。薛廷衍眉心微蹙,终究还是接过那块肉,捏在指尖半晌,却始终没有下口。

  鹤川:“吃吧,总比饿着强。”

  薛廷衍勉强咬了口兔肉,又默默放下。

  此时薛召容已包扎妥当,拿起面前的两只兔腿递给鹤川:“你伤势不轻,多吃些。”

  果然公子还是记挂着他的,鹤川咧嘴一笑,接过兔腿大快朵颐,吃完便钻进了马车歇息。

  篝火噼啪作响,映得林间亮如白昼。薛召容静坐火旁,指尖摩挲着腕间檀木珠串。

  薛廷衍瞥见这罕见饰物,挑眉问道:“谁送的?”

  他这弟弟向来不佩饰物,今日竟破天荒戴了串珠子,着实稀奇。

  火光映照下,薛召容抬眼看他,二人容貌确有七分相似,同样锋利的眉骨,同样含情的凤目,那是承袭父亲最出色的部分。只是薛廷衍因养尊处优,更添几分矜贵气度,而薛召容眉宇间那股凌厉的英气,却是刀光剑影里淬炼出来的。

  “是位姑娘送的。”薛召容淡声回他。“说是能辟邪消灾。”

  薛廷衍闻言眸光骤亮。他早知父亲有意为兄弟二人择亲,只是自己一心仕途,早婉拒了婚事。

  “看来父亲不必再为我操心了。”薛廷衍笑着往火堆里添了根柴,“咱们府上,总算要办喜事了。”

  薛廷衍深知自家弟弟的脾性,这位弟弟素来冷心冷情,从不与姑娘家打交道。先前父亲提起让他与世家小姐联姻,还惹得他不快。若当真给他说亲,想来他多半会断然回绝。而他时下亲口承认这手串是姑娘所赠,倒着实令人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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